祝敏然连玉芝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只能摇了摇头。
郑公子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忙咳了一声清清喉咙。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霍云霭,这才声音嘶哑地道:“她是父……”他身子晃了晃,摇头道:“他是郑天安安插进来的。”
“还有呢?”清雾望向他。在对上他肿胀的眼皮和满是血丝的眼睛后,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努力让声音平稳地说道:“她来宫里,究竟是做甚么的?”
之前听了采萍说起的玉芝之事后,清雾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直没有想通。
直到前几天,她听见杜鹃训斥一个小宫女时候说的话,才恍然大悟,到底是何处出了岔子。
彼时她在屋里练字,杜鹃对了那个抹着眼泪的小宫女道:“你不是说浴房你会清扫,不用旁人帮忙,你一个人就能成的吗?”
小宫女哽咽着期期艾艾地“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清扫好,反倒是去院子里玩石子去了?”
“我、我看打扫的也差不多了,就……”
“什么差不多了?分明是你偷懒,自己揽下了事情又不去做!”
杜鹃恼了,气道:“若是你做不成,自有人做。偏你非要揽下来又偷懒。自去领板子去!”
说着,她摔了帘子进屋,脸上犹自带着愤怒,喃喃道:“这些个偷懒的。也不知那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从哪里学的。”
清雾本想说别和那些人生气了。不得用换了就是。
可是杜鹃那话让她心里一惊,忽地明白过来,那种违和的感觉从何而来。
玉芝原先做出的样子,一直是勾引皇帝、想要随侍帝王身边的。
既然如此,她又怎敢与人苟合?
采萍都能发现玉芝有相好之人,那么郑天安怎会不晓得。他既是晓得了,又怎会不对这罔顾他命令之人进行惩戒、由着她继续仗着他的势来横行无阻?
当真是表面上是一套,私下里做的却全然不是这样。
想必玉芝一事,另有蹊跷。
只是其中缘由,清雾无法想出。故而在此时问了出来。
明明灭灭的烛光下,郑公子的脸色晦暗不清。
但他明显地一愣,答非所问道:“你过来,竟是为了这事?”
清雾正因那事无解而心忧。这边既是问不出来此事的答案,那后面的一些连带着的疑惑更是无从得解。
她不耐烦和郑公子多说,拧眉道了句:“不然还是别的甚么?”
郑公子垂眸不语。肿痛的眼皮一阵阵抽搐,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本以为清雾是要问询那日之事。谁料竟是旁的……
那玉芝,他是知道一点的。是父亲安插在宫里的棋子。其余的就不晓得了。
不过,他知道,那女人是为了皇帝而去,和这位柳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于是,眼前的女孩儿,费尽周折来了这一趟,竟只是为了那皇帝,而不是因了那日她自己的事情么……
那皇帝,为了她,严厉警告他们两个。这女孩儿,为了皇帝,见他这一次,只问那玉芝之事,却顾不得她自己的事情。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怎地和郑家祝家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不是说,这是两个忘恩负义之徒,完全不顾情义的么?
为何他们会如此这样顾念着对方!
这样的人,当真是无情无义之辈?!
郑公子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些天来,隐匿在他心里的一个想法,忽地就止也止不住了,自顾自地往外冒。
故而,他来不及再多想,不由自主就以头抢地,砰地下重重磕了个头。喘息片刻,一字字说道:“求姑娘收下我。我愿终身为奴,侍奉您左右,帮您查出那事真相。”
祝敏然的目光剧烈闪动起来。
清雾倒是被他这忽来的举动给气笑了,不甚在意地道:“之前你还瞧我不起,如今却甘愿侍奉左右。这话的可信程度……也太过低了些。”
“之前我愚钝,未曾想通。如今醍醐灌顶,自是明了。”
“是么?”清雾淡淡一笑,“若甘愿为奴,那先学会怎样自称开始罢。”
她可不会忘记,这些人是怎样总是针对她,又是怎样一步步算计霍云霭、恨不得要了霍云霭性命的。
想要她信任他?那可是……
“求柳大人收下奴才罢。”
突然而至的咬着牙的一句话,让清雾正要离去的脚步蓦地顿了顿。
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着俯身在地、姿态恭敬而又卑微的那个少年。
第一次说完,再开口,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了。郑公子说起第二遍时,已经能够稍微放松一些。
“求大人收下奴才。奴才甘愿为牛为马。只求在您身边求得一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