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188)

已是快吃晚饭的时辰,行人渐少,安然站在那里,等不来她要等的人。缓慢的踏水脚步声隐约传来,她能听出那不是贺均平的,蹲身等了一会,头上的雨忽然没了,大片阴影投来,她抬头看去,却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宋祁静静看她,手上的伞全遮在她头上,微微沉住气,说道:“我送你回去。”

安然摇摇头,喑哑着嗓子说道:“宋哥哥回去吧,我在等人。”

听着那无力的声音,宋祁顿觉心疼,这哪里是往日那俏皮的四姑娘!俯身轻声:“下雨了,进去吧。”

“不去,在那里他会看不见我,找不到我的。”

“如果要来早就来了,你还要等多久!”

安然愣神,瞪眼:“世子哥哥不会丢下我的!”

宋祁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就知她心里全是贺均平。他愈发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他是喜欢安然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知道安然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吃什么样的菜,一些小动作他都记得,会去在意她的感受,仔细回想,竟是清清楚楚。他努力让自己记起还有别家姑娘是同她一样的,可却想不起来。

她有喜欢的男子,而且怕是已经爱慕了许多年,他顿觉自己可悲。可是又不想放手,他心中有芥蒂,芥蒂眼前的姑娘心里满是别人。

既是不愿放手,又觉不该自讨没趣。两种感情纠缠在一起,素来镇定从容的他,也不由觉得痛苦。

他并非是偶然路过这里,自李家出事,他便一直让人留意。刚放衙回来,那下人就告诉他,李四姑娘一直在望君楼,似乎在等人。

他本可以不来,可到底还是来了。那淅沥小雨落在衣裳上,如岩浆滴落他的心头,绞痛不已。

挣扎间,已有人驾马过来,停在近处。安然抬头看去,是平日里跟在贺均平身边的小厮。她忽然害怕他过来,害怕他告诉自己贺均平不来了。那小厮略带怯意,一会才捧送过一个水蓝色香囊:“世子让奴才告诉姑娘,不必等了。”

安然挣脱宋祁的手,颤颤盯着他,没有伸手去接,那香囊里,装着的是司南玉佩。一人一半的司南玉佩,可他却要还给自己。

不愿得君心,故将玉佩还。

心顿如刀割,还是那样轻轻的一刀一刀剜在心头而不给人个痛快,安然摇头:“我不是想求他帮我,我不是想他为难背弃皇族,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那小厮顿了片刻:“世子……已经启程去边城,姑娘收回这香囊吧,否则奴才无法回去交差。”

安然仍是摇头,颤声:“我不收……我不信……”

念着这些话,已经快崩溃,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从李家出事开始,就再没半分音讯。她相信他,只是因为不便来寻她。可如今一句话也不说,就将玉佩交还。若他再让自己等等,等风声过去了,她也会继续等,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三年四年都可以。只要他当面说了,她便安心。

可惜没有。

雨水连绵,在瓦缝中凝团沿着屋檐滚落,嘀嗒落在地上。宋祁撑着伞,宁可她哭出来,可安然一声不吭,微微提步,想离开这里,可脚刚抬起,脑袋一嗡,倒身而落。满眼的灰白天穹,晦暗无光。

三月二十七日,李仲扬的罪证几乎全部查明,只等定罪。而李瑾轩也受了牵连,未再去翰林院,李家上下,只等最后定局。

连绵十日阴雨,终于放晴,贺奉年领百官同游花园。赏得高兴,一路赏玩,进了亭子内稍作歇息,众官鸦雀无声。贺奉年饮了一口茶,问道:“李丞相一事,诸位爱卿可有何见解?”

众人面面相觑,当即有人上前说道:“李仲扬罪恶滔天,理应赐死。”

如今同游的人多是二皇子一边的,有人领了头,自然纷纷出来说当死。

贺奉年淡笑不语,在人群中环视一圈,问道:“我听闻翰林院近日也不太平,人人都对李家长子李瑾轩退避三舍,唯有一人与往日无异,是何人?”

承旨学士说道:“是宋大人之子,宋祁。”

贺奉年当即说道:“宋祁在何处?”

宋祁由后往前走,立在亭子外面,弯身作揖:“臣宋祁见过圣上。”

贺奉年笑道:“朕倒记得你,钦点的状元。为何人人退避李瑾轩,你倒是不避嫌?不怕旁人说你与李丞相勾结,惹祸上身么?”

宋祁微弯身躯,声音不急不缓:“回皇上,臣与尚清兄自幼同窗,又为同科,一起进入翰林院为朝廷尽一分薄力,一路互相扶持鼓励。李丞相固然糊涂犯事,可尚清兄秉性纯良忠厚,深交无悔。他荣耀时未嫌臣,他落魄时,臣却离他,并非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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