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77)

许仲之见软的不行,便冷了声说道:“你若不能担此重任,为何当日应下?你这是在戏耍本官,欺瞒圣上不成?”

慕韶华微微一顿,定声说道:“下官初入翰林,并不知此事所需时日,大人在翰林院待了许久,应担比下官清楚。却不知为何大人只许了四个月期限。想来,大人是过于信任下官,才误许了时限。”

咬他不成,反倒被咬了。许仲之看着他那脸,蓦地想起那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慕正林,越看越是恼怒,恨不得将桌上端砚砸他脸上:“你办事不周,毫无能力,竟反咬本官!慕韶华,你若不是仗着你爹的身份,哪里敢这般顶撞。你和你那死去的弟弟一样,张扬跋扈,不可饶恕!”

慕韶华虽然对慕正林并无感情,也不曾见过,只是听着便觉刺耳:“逝者已逝,还请大人不要辱骂吾弟。”

许仲之冷笑:“一切无需再说,你四个月内若不能书成,便等着罢。”他吃定慕韶华不会去求他老子,否则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他就不信翰林中有谁会为他出头,上回听闻他同僚相聚,和人说了编修之事。他立刻寻了一同饮宴的人,在场的人当即表示不予理会。这才放下心来,慕韶华敢动半分,他就折他后路。

慕韶华没想到许仲之竟这样强硬,之前他想过自己可有得罪过他,可是又记不得。如今从他对慕正林的看法来想,得罪他的那里是自己,分明是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啊。两人长的十分相像,无怪乎初次相见,许仲之的眼神便有些奇怪,想来,是这个缘故。

那就算他搜集再多的对比给他看,也不可能让他收回成命。这事儿,他是和自己杠上了,只怕是要逼迫自己离开翰林,方能停歇。

莫名背负了弟弟的债,慕韶华不愿多想,只不过这事,真的要上奏圣上?万一许仲之油嘴滑舌,将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如何是好?莫不是要他去告知父亲?年已而立,却还得跟父亲去跟圣上求个面子,他……十分不喜。

只是第二日,许仲之忽然被召入宫,等回来时,灰头土脸。因滥用职权,从正五品降职为正六品侍读。

入翰林者已预示官路一半将扶摇直上,升任到学士反而被降职,教人不可思议。圣旨下来,众人皆是诧异。新任学士接任第一件事,便是延长慕韶华编修国史时限,定为三年。两件事一前一后出现,便很容易猜着什么。

之前知晓慕韶华被欺压却迫于学士威仪而不敢言的同僚,如今才知晓慕韶华果真不是好惹的主,纷纷倒戈,一时许仲之犹如居于孤岛,无人往来。恼的以为是慕韶华上奏的许仲之恨不得将他痛宰。

慕韶华倒觉事情突然被捅出去很是奇怪,再三问了前来宣纸的公公,才知道原来是陆常安在圣上面前提了一提,又不解为何陆家为何会插手。细细一想,难道是寿宴那天问的多了,陆常安察觉了?

无论如何,这事已解决,顿时轻松,打算找个时日去拜访陆家。放衙后想要巴结的同僚拉他去饮酒,盛情难却,便去了。

方巧巧去寻宁氏喝茶,日落黄昏才从侯府出来,准备归家用食。慕老太太厌恶别人不守时,她可不会去拔老虎须。想到丈夫的事,有些担心。坐在马车往外头随意看去,竟在途径的酒楼栏杆处瞧见慕韶华的身影。探头多看几眼,正和别人敬酒,面上倒是开心的。

马车赶的稍快,转眼就离了视线内。方巧巧这回安心了,能笑的那样真切,又是放衙后的时辰同别人饮酒,许是事情解决了吧。只不过,又喝酒又喝酒,实在要不得。

目光收回,外头橙红霞光透过车帘漫入,却是直接透过那乌黑右手,直直照在腿上。方巧巧伸手覆在上头,没有变黑的手才染了霞光。她努力入梦找人,可找不到,以这个速度,可能只剩下两三个月了。

撩开窗帘往外看,古香古色的楼房街道,没有灯红酒绿,也不是网络铺天盖地。人们手中没有叫人埋头玩乐的电子物件,谈笑风生,融洽非常。来这里十余年,已然习惯,甚至是更喜欢这种日子。

舍不得归去,虽然那里才是故土。

回到家中,管家便说道:“方才陆府陆夫人送了请柬来,邀您明日饮茶。请柬已让下人送入大少奶奶房中。”

方巧巧这回更是确定陆常安出手帮了丈夫,否则怎会寿宴刚完,余热未过,程氏就又另外相邀:“待会我回个信,你差人送去。”

进了院子,途径凉亭,见长子如往常那般在亭中看书,站定看了小半会,就见他揉了三次眉心,分明疲累的很。方巧巧忍不住过去:“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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