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31)

但往后她行事更要周密小心,皇宫里做事可不是玩儿蹦极,掉下去还有根皮带拴在裤腰上,关键时刻能拉你一把。

不是迫在眉睫,她断不会选这条路。

“陷害子嗣可是大罪过,怜妃娘娘纵然势大也断不能认下来。她只辩说自己犹在病中,没有做这事的时机,皇上便信了她。她这病倒是生得巧。”

云露走在去钟粹宫给皇后请安的路上,路遇淑妃住的椒风宫,许是今日风刮得大,轻易就听到了墙内传出来的议论声。

“听说还是杖毙了一个宫女,原是负责伺候那只波斯猫儿的,也不知什么缘故。可惜了了,一条人命呐。”

“是三条才对。”

“不是说王承徵并没有怀孕,不过是肠胃不适?”

“想来也应是那位想减轻自己的罪过胡乱编传的,否则,她岂不是白白折腾了这一番功夫。”

“谁说不是呢,早就传出皇上想要升她作四妃之一的消息了,偏生在这个关头出了这桩事,啧啧,何苦来。”

云露脚步放缓,心里思量。

其实事发突然,她编的故事破绽本也不少。按常理推测,用迷魂引伪造自裁投井已是周全,又何必多她一个替罪羊?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但皇帝全当没看见,就此默认了下来,便知是乐见其成。

如今听到了这则消息,她才知道个中缘故。

所以她那天醒来,身处云岫阁而不是钟粹宫;见到的是皇帝,而不是本该过问的皇后。

“主子,小心脚下。”良辰将她扶远了路上多出的枯树枝,墙内的议论声登时放轻,却并没有停止。

云露明眸微闪,一笑而过。

横竖再怎么样,这件事都推不到她身上了。

本不会有人去检查井水里是否有迷魂引,但如今因她诱导而查着了,里头也就没有她的事了。她一个没有根基的新人,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唯一的用处,就是被陷害。

到得钟粹宫,皇后慈和地慰问了云露一番后,一反常态,并没有多加讥讽怜妃,而是敲打了议论这件事的妃嫔们,让众妃嫔皆噤了声,暂且不敢多说。

“王承徵已经按正六品小媛的规格下葬,此事不过是个意外,你们若再有它话,本宫就要以宫规论处了。”玉镯敲在红漆几沿,随着皇后的嗓音响起,不免带了些凛冽。

妃嫔们乖乖地应了喏。

而后曲公公打着“整治宫闱”的名号出面肃清了几个说小话的内侍公公,才没人敢再说怜妃一个字的不是。

皇后被人越俎代庖却并无阻拦,反还推了一把,让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不过也是,倘或她大肆宣扬,后宫阴私传将出去,便是她的失职了。

私下里,大家眼神交换心知肚明,反而愈加认定这事就是怜妃做下的。谁不知宫里头藏着掩着的那都是真相。

一时之间,她们不知该感慨怜妃恶毒,还是嫉妒她即使这么做,皇上对她都没有丝毫处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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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立身在书案跟前,笔走龙蛇,乌墨行迹,斗方大小的宣纸上呈着一个大大地“恸”字。

但竖心旁那两点儿不好好垂在两侧,反有些欢悦飞扬的意思,这字儿倒写得让人痛也不是,笑也不是。说不出的古怪。

施施然将纸一揭,弹了两下,未干的墨迹抖在字边,倒像是恸自心起,笔力不继。

皇帝接过李明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让他来看:“朕这字写的如何?”

“悲从中来,深感五内。皇上又精进了。”

皇帝微笑:“朕倘若生在寻常百姓家,弹棉花的手艺必然不错。”那表情让人瞧了不免当真。

李明胜面不改色,稍事躬身:“启禀皇上,弹棉花须有相应的器具,而非手指之技。”

“哦,是吗?”皇帝闻言顿色,像是陷入回忆一般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倒是记不得了。”

李明胜没有说话,殿内静了须臾。

内官监的小内侍呈了牌子来时,皇帝正把那宣纸揉成团掷在地上,等小太监一跪一呈,他漫不经心地道:“紫霞帔里的云……云……云什么?”

他转头看李明胜,李明胜提醒:“云露主子。”

“嗯,就她吧。”

“喏。”小内侍应了声,躬身后退之际,品德良好的将皇帝乱丢的纸团捡了出去,显然是一个节俭爱劳的好少年。

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小李子你说,朕到底在为王承徵腹中的孩子悲痛呢,还是为深得朕意,却做出这等行径的怜妃?”

“皇上无意于王承徵,又何来愁绪?”

“说的也是。”皇帝笑叹了一句,再不起这乍听胡乱之言,转而安静地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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