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193)

庞牧摇了摇头,心道这厮遇事第一反应就是想着明哲保身,果然还是缺历练。

“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吧?”晏骄再次提出疑问。

“有用,有大用!”庞牧欠身取过一张地图,在上面几个位置圈了圈,“一来呢,我们都觉得你所学甚杂,好像什么都有所涉猎,活人祭祀的事情有所了解也未可知。二来么,我们才刚已经审过那对母女和薛家庄一众打手,基本已经能够确定是真的。所以,这河中,只怕还埋藏着无数冤魂。”

得了,尸体来了!

晏骄愁眉苦脸的盯着那张抽象地图看了半天,都不知该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感到悲哀,还是为古人绘制地图的神似持续崩溃,最终选择放弃抵抗,翻开小本本,一边向他们询问必要信息,一边自己动手画地图。

“这回的难度不小啊,”晏骄啧啧有声,“首先,陈年尸体本就是我们法医,啊,仵作都不爱碰见的;其次,在河水,尤其还是流动的河水中浸泡过的,那就更不想碰了,能找到的证据恐怕很少,都给冲走了。最后,”她抬头看向众人,“这条河流域广、流速大,虽不敢说大海捞针,只怕也不差什么了。”

既然过去这么多年都一直没被人发现,可知这河道必有古怪,没准儿底下通着暗河、溶洞之类的,鬼知道给冲到哪儿去了?

现在想找,谈何容易?

“这个你不必担心,”庞牧笑着看向廖无言,又做了个揖,“有先生在,只需给他水利图纸,找出沉尸地点便如手到擒来。”

这都能行?晏骄立刻满脸崇拜的看向廖无言,“先生,您还有什么不会的!”

兵贵神速,因薛家庄的祖宗有疑似逃脱的前科在,庞牧展现了惊人的行动力:吃完饭就点兵围剿去了。

先带人悄悄将出入薛家庄的关口围起来,若另有隐情或是误会一场自然好,可若确有其事,也能防止任何相关人员逃脱。

孟径庭还有点迟疑,“这个,仇督考还在,不如”

“不如孟大人先回去等消息吧,”听完事情原委的齐远整个人都如同一场随时会爆发的雷雨,压抑又阴沉,此刻竟少有的主动怼人,“左右您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分别。”

晏骄诧异的看着他,双腿微微发力,驾着小白马来到庞牧身边低声询问:“老齐怎么了?”

虽说一直都知道他对女孩子尤为宽厚,可今儿的反应实在有些吓人了。

庞牧无声叹了口气,先抬手示意齐远打先锋,等他走远了,这才对晏骄解释说:“老齐是我当年同父亲在外打仗时捡到的,这事儿你知道吧?”

晏骄点头,就听他又道:“可你知道我们遇见他时的情形吗?”

那会儿的齐远也不过十岁,这个岁数的孩子在易子而食的年月,落在外人眼中,那就是一锅肉。

一路上,齐远的爹娘为了保护他和三个姐妹先后死去,剩下还不满十岁的齐远,过早地承担起保护家人的重担。

他像是发了疯的狼,打起架来命都不要,连最高大的成年男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可饶是这么着,他还是没能阻止饥饿和瘟疫将三个姐妹的性命夺走……

“救,救救她们……”这是皮包骨的齐远见到庞牧时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军队正在急行军,连同几具尸体一并带上很不现实,可齐远一直都死死抓着早已凉透了的几个小女孩儿,最后庞老将军不得不将他的手掰断……

打从认识的第一天起,齐远给晏骄的印象就是欢乐的、活泼的,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鲜活气儿,并不介意第一个用诚意欢迎自己。可她却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儿背后竟还隐藏着这样一段痛苦的过往。

她看着前面依旧挺拔却显得分外孤单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难受。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呀。

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带着微微暖意的春风轻轻吹过脸面,分明温暖的很,可齐远身边却好似聚集了累年的寒意,冰冷刺骨。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少有的压抑的怒火,一路上大气不敢出一口,可走着走着,一匹小白马悄然上前。

“吃糖吗,很甜的。”晏骄递上去一块油纸包裹的小方块,小声道。

齐远用力抿着嘴,低头盯着那块隐约散发着红枣和核桃香气的糖块看了许久,终于缓缓眨了眨眼,抬手接过。

“大人告诉你了?”

晏骄犹豫了下,点头。

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失去至亲的痛苦,远不是所谓的设身处地能够理解的。因为“设身处地”,本不过是倾听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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