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294)

他越骂越起劲,原先张横和秦知县还想劝说,可听到最后也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俱都闷闷垂了头。

是啊,如今庞牧可是到他们身边来了,虽说不是直辖,可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有圣人做靠山,他当真是肆无忌惮。

张横也忍不住骂了句,“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狗眼!姓庞的不是好货,竟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表子,好端端的,手竟伸到这边来,实在是欺人太甚。”

若不是那女子多管闲事,又怎么会惹出着许多事端?

秦知县没有靠山,又不似他们二人天然一段姻亲牢不可破,自然更加谨小慎微,当即忧愁道:“白家、图家、董家,还有一个曾被圣人夸赞一人足可当千军万马的廖无言……哪个都不好惹,凑在一起就更棘手了。”

见张横和牛瑞不说话,他咬咬牙,小声问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耶莫非圣人真就对庞牧如此信任?”

牛瑞只是不说话,倒是张横重重叹了口气,索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转了两圈,摇摇头,“只怕是难。”

他毕竟军功在身,世人皆知,如今人尚且在鼎盛之年,又在最初就主动交了兵权,哪里抓得住把柄?

且圣人也须得顾及颜面,都说人走茶凉,如今朝中和边关多有庞牧旧部及过命交情,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只怕要伤了满朝文武的心。圣人自己也绝不会允许名声有一星半点的损坏。

牛瑞冷笑道:“他在外头一路走一路抄,抄没的家产大部分入了国库,说不得也有许多进了圣人自己的腰包。只是坐在家里就有银子入账,谁不欢喜?只怕咱们的圣人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发怒?”

说到最后,他又莫名其妙的恼火起来,“收买人心不外乎功名利禄四字,可你们自己瞧瞧,这些人缺哪一个!”

说罢,牛瑞也不跟其他两人打招呼,当即拂袖而去。

剩下张横和秦知县面面相觑,前者不禁面露尴尬,对秦知县圆场道:“之祥就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你也是知道的,莫要往心里去。”

秦知县起身行礼,笑道:“大人不必多言,下官自然明白。下官家中还有要事,也告退了。”

张横端起茶杯,笑笑,“请便。”

秦知县弓身退了出去,一直到出了远门才算彻底直起腰身,一抬头,脸上哪里还有笑意?

他心里憋着气,脚下生风越走越快,牙冠紧咬,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等上了轿子,秦知县这才忍不住狠狠砸了轿壁一拳。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都言伴君如伴虎,可好歹人家伴的是君,反观自己,过得叫什么日子!

那牛瑞不过一个罪臣罢了,如今是个庶人,比自己尚且不如,凭什么抖威风?还当自己是威风八面的兵部员外郎吗?

事情都是一起犯下的,谁也脱不了干系,可事到临头,你们却偏拿着我撒气……

他正怒火翻滚,却突然听心腹隔着轿帘喜滋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秦知县脑袋里嗡的一声断了弦,刷的掀开帘子骂道:“喜个屁!”

那心腹满脸笑意都僵在脸上,讪讪道:“是,是……”

到底是跟着自己许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秦知县也知自己不过迁怒,叹了一声,狠命收敛了表情,没事儿人似的问道:“喜从何来啊?”

那心腹不待多想就迅速换上原先的笑模样,低声道:“才刚峻宁府那头浩浩荡荡给大人送了几车中秋节礼来,还有书信一封!大人素日只说没个靠山,如今,靠山不是自己寻上门来?这还不算大喜么?”

不对劲。

秦知县眉头紧锁,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几个圈,语气急促的问道:“那张大人那里呢?”

“小人已经着人打听了,张大人、牛先生他们也有,只是远不如大人您的多。”心腹喜形于色道。

秦知县脑袋里突然嗡的一下,瞬间面无人色:

吾命休矣!

“你这蠢才!”秦知县身上衣裳瞬间被冷汗湿透,慌慌张张道,“赶紧,赶紧把那些礼都丢出去!”

心腹被他今天剧烈波动的情绪搞懵了,讪讪从怀中掏出书信,十分为难道:“大人,这不好吧?人家巴巴儿送上门,咱们不收,岂不是要跟庞知府撕破脸?再说了,下头的人报过来的时候,礼都已经,只怕都已经入库了……”

自家大人不过小小知县,又没个家族背景,平时没少挨白眼和排挤,便是这位张横张知州主动交好,也是存了利用的心。

如今突然有堂堂知府大人主动送礼上门,谁不欢喜?怎么又要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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