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352)

“若非你喂朕吃水银,朕又怎会像如今这般,精力不济?”李燕贞一半恼怒,也是真的生气,毕竟郭嘉玩的这一手,害他在病榻上缠绵,将近九个月,一个妇人的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郭嘉垂了垂眸子,抬起头来,勾唇一笑:“若非小婿喂您吃水银,如今这宫阙里的主人,怕要姓孔了吧?”

李燕贞面色寒了一寒,亦是瞬时就冷了脸:“可它也差一点就姓郭了,不是吗?”

郭嘉断然摇头:“不会。”随即他又道:“但是皇帝也许不再是臣的泰山,而是舅子。非是因为臣不想,而是因为臣的妻子,臣只是不想她伤心而已。”

望着将要垂下远处那红红宫墙的乌金,李燕贞负起两只手,瞧那脸上的神色,是真的生气了:“六畜,有时候朕就想,为甚你待朕,就不能像待先皇一般。”

和颜悦色,极尽谄媚,当然,也不会被气的动不动就想杀了他。

郭嘉低眉笑了一笑,抬起头来,坦然望着岳丈:“所以先皇死了。”

不得不说,他说的也是实话。馋佞,谄媚,终究也只是郭嘉想要达成目的而已。他要真那样待李燕贞,李燕贞的死期也就快了。

毕竟在关西战场上的五年,俩人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

李燕贞笑了笑,扶过郭嘉的肩膀,这是准备要回长安殿了。

他道:“当初年姐儿初生,有位神算子就曾说过,那丫头将是朕的福星,于朕来说,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朕这一生,全呈了她这八个字。”

夕阳仿似溶金,相互嫌弃但又不离不弃的老战友,磕磕绊绊,最终,仍还是搭着伙,并着肩,牢不可破的俩君臣。

傍晚时,夏晚出宫,等了片刻,丈夫出来了,再等片刻,本以为儿子会出来的,结果有个小内侍却来报说,郭添今夜宿在宫内,就不回家了。

这样的话,就又是俩夫妻,并一个小小甜瓜了。

夏晚在孔心竹那儿坐了半日,吃了半日的茶,坐的屁股疼,望着那马车,就不肯坐进去,转而笑道:“如此暖融融的五月天时,不如咱们走回去?”

初暖的六月,长安城一片绿意朦胧,夕阳已坠,夜风温柔,过了金水桥,夏晚毕竟有孕的人,便走不动了。

郭嘉也不说什么,知道她坐车坐累了,屈膝,马步一扎,夏晚也就顺顺儿的,趴到了他背上。

她道:“甜瓜和昱瑾之间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明儿单独把甜瓜叫出来,好好儿问上一问。”

“好。”郭嘉道。

夏晚又道:“我瞧皇后也不甚开心,她似乎是真的伤心,而我竟无法开解。”

“明日入宫,我去开解开解她。”郭嘉又道。

无论如何,丈母娘是喜欢女婿的,所以,郭嘉的话,孔心竹颇能听得进去。

夏晚絮絮叨叨,又道:“杜心蕊快生了,兴儿还在关西,今夜起,只怕我得去隔壁照料。”

郭嘉道:“何须你亲自照料,我去照料就好。”

说起郭兴那个胖妇人,郭嘉就要皱眉头,心蕊二字,多好听的名字,等到见了面,才发现是个比郭兴还壮,比他还粗还黑的妇人,简直败胃口。

不过,为了能叫夏晚不操心,郭嘉身兼八职,把郭兴那胖媳妇儿,也就照料上了。

夏晚趴在郭嘉肩上,过了许久,又深深叹了一气:“丈夫身为皇帝,不纳嫔妃不开六宫,儿子聪明又听话,但皇后的哀伤,怕是永远也无药可解了。”

郭嘉道:“我劝她就好,会好的。”

暖风沉醉,心意相融,归家的路其实很漫长,从乌金西坠走到华灯初上,可分明又哪么短,聊着家长里短,邻里杂事,也不过转眼,就到了家门口。

两扇如意小门掩上,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家,有着属于平凡人的,无法用笔墨描摹,渲染,但只要置深其中,就会翘起唇角,满溢的幸福。

夜里洗罢澡,照料着夏晚睡下了,郭嘉装模作样,还得去过问两声隔壁的胖弟媳妇儿。

真的没有生过登极的野心吗?

真的没有想过,让郭添取代昱瑾吗?

走到郭兴家门前时,郭嘉抬起头,望着树梢那轮明月扪心自问。

有过,而且还曾狂热的预想过,但夏晚给予他的,平凡而又浓厚的幸福感,足以抹去那深深的遗憾,为臣子,尽本分,能一人退雄兵百万,也能恪守已职,卑微而又本分,只做自己的份内事,人生一世,恍如沧海一栗,也仿如月空下那一粒星的闪烁。

无比卑微,但也无比的伟大。

月华深深,皇宫后面最大的狩猎场,御苑内,两个孩子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着,撞到一起,便同时瘫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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