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瑾对郭添说道:“这是昨夜那个小尼姑。”
郭添舔了舔唇,道:“答她。”
李昱瑾于是道:“读过。”
“《提西林壁》能烦皇上读一遍否?”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个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杜呦呦笑了笑,并不敢看郭添,柔声道:“皇上您也是懂得啊,我们不识彼此的真面目,只因身在这红尘之中,世如庐山,没有天眼,又如何能看得清?
您已经杀过我一回,前尘往事,就算是止了。此番,能否看在血亲的份儿上,放了我们。”
有绝对的恶或者善吗,很多时候并没有的。
不过是敌对的双方,为了彼此的利益,于是你争我夺而已。
不一样的是他是一方的主心骨,而她,是另一方的牺牲品。
李昱瑾往后退了一步。他童年时的噩梦啊,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到如今仍还能言善辩,怎么昨天夜里他就没发现她是杜呦呦呢?
“你,你想怎么样?”
杜呦呦缓缓扬起双手,道:“放了我,放了我大表哥。我保证他从此不会再有野心,有生之年,不出渤海郡半步。”
李昱瑾对上这小丫头,向来全无招架之力。
“小甜瓜,怎么办?”
郭添逐着杜呦呦的目光,艰难摇头:“臣也不知道。”
她脖子上那么明显的红斑,似乎是他吻过的,手腕上一抹抹的青,应当也是他掐的。光着头的小尼姑,没有乌发去衬托,美的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但又有一种被亵渎,蹂躏过的疲褪感。
他想起来了,她一个劲儿说自己要去北方,却原来是想去渤海,找她的大表哥李昱霖。
第172章 番外10
就在这时,郭嘉走了过来:“放这孩子上去,让她劝下李昱霖。”
郭添断然道:“不可以,杜呦呦死了十年,她绝不可能是杜呦呦,不能放上去。”
“管她是不是,只要她能救皇太后的性命就成,放上去。”郭嘉厉声说道。
华严寺的主持文贞郡主在做人头生意,而这小尼僧称自己是杜呦呦,当然就和文贞郡主很熟悉。
好端端的,为何非得是昨天,昨天小阿菩差点被拐,还偏巧就是这小尼僧救的。
在不思蜀的客房内,是他心智不坚,但也是她勾引在先,所以,这会是个新的局吗,差点就把小阿菩给绕进去的新局?
毕竟昨夜若非他和李昱瑾赶到及时,小阿菩肯定就会叫人绑走。
至于小阿菩的意见。
小丫头而已,眼中只有好人,没有恶人,所以,她一力称赞这小师太是个好人,是个活菩萨,但那种话信不得。
当把这一切串起来。
从带着小阿菩进乐游苑听戏,再到齐齐被拐,文贞郡主,李昱霖,东宫的所有人便像串签子一样,整个儿串了起来,只是郭添不知道他们谋的是个什么局。
常听人说美人计,他只当不过女子搔首弄姿,摇曳作态,来骗些心志不坚的男人。真正经历过了,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尼僧居然也能做得成美人计。
杜呦呦行止郭添面前时,他唤道:“小师太。”
……
“勿要自作聪明,做无谓的牺牲。”他嗓音沙沉,格外艰难的吐了一句。
杜呦呦止步,心头浮过一阵带着格外的羞耻的心悸,悄声道:“我自信可以劝得了他。”
这确实是杜呦呦,便死过一回,出家十年,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俩个傻小了依旧不是她的对手。他们只是用蛮力弄死了她,但论嘴巴,一句就得叫她击个溃不成军。
郭添于是让了一步,丢了佩剑,也丢了弓弩,转过了身。
李昱瑾道:“只要大哥不伤母后,就放了他。”
郭嘉道:“全凭皇上吩咐。”
李昱瑾满心的惭愧不知该如何说,过了半天,又道:“愿杀戮能从此而止。”
郭嘉勾了勾唇:“皇上该绘一幅杜姑娘的像放在床前,以示警醒。”若非他当年莽莽撞撞,把个小姑娘绑在河边就跑,就不会有今日他母亲的受险。
这时人群中忽而响起一阵高呼。李昱瑾抬起头,便见大哥李昱霖真的把皇太后给拉上去了,而且给放了。
离的远,人声鼎沸,他并没有听到李昱霖在说什么,只看到杜呦呦指着自己的胸膛,不停的说着什么。
李昱霖显然不相信,肯定也以为她是李昱瑾这边派过去迷惑他的。
杜呦呦不停的说着,渐渐儿的,李昱霖有些信了,一只手缓缓伸过去,摸向她那光秃秃的脑袋。于一个尼姑来说,那光着的头颅,和□□一样,是属于她最羞耻的地方,她静静儿的等着,隔了老远,日光下郭添也能看到她脸上晶莹而闪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