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47)

回头,她把身子往郭嘉身边凑了凑,抽抽噎噎道:“我这一辈子,记事是在黄河边的瓜田里,本来是在吃瓜的,总觉得瓜有些腥,吃的格外恶心,然后就吐了满地的瓜瓤子。后来我爹才说,那不是西瓜瓤子,而是血,我舔的是人血。

打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曾吃过西瓜了。

红山坳那样穷的地方,我也一直努力的做卖买,养活自己,养活我娘,养活我那个不成器的爹,谁叫他们救了我呢,如今他们的恩还清了,可你的恩还没还了,你说说,你要就这样死了,叫我如何是好?”

呜咽了半晌,她又道:“我立志给你做个未亡人的,可那死鬼蚩尤不肯出战,满甘州的人都盼着我去陪他,这可如何是好?生不能相守,死不能同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哇。”

她埋头在郭嘉身上,哭的呜呜咽咽,絮絮叨叨的说着,于这夜晚寂静的瓜田里,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凄惨。

不必进去,呼延神助也能想象到,情窦初开的少男与少女,一个半死,一个将亡,相依偎在一处。

他负着双手,仰望当空一轮明月,忽而勾唇一笑:“一生最好是年少啊!”

挥了挥手,他示意随从散开,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负手,便望着当空一轮明月出神。

第24章

瓜房之中,夏晚边哭边说,边稳着自己的气息。

在她看来,郭嘉一个将死之人拼着性命都要救她,她就不能轻易放弃自己。

也许他并不爱她,但他刚正,有责任感有担当,虽不过书生的肩膀,可敢强挑兵权,如此一个男人,她又怎能叫他就这样死去。

熄了油灯又关着窗子的小瓜房里,连猫进来都要撞墙的黑。

夏晚脸颊贴着郭嘉的鼻子,过了许久,才试到淡淡一点鼻息,这证明他并非真的死,只是像上一回一样厥过去了。

这是整个水乡镇唯一能挟制呼延神助,助她不闷死在棺材里,活下去的人,也是打三年前她就如飞蛾望火一般,奋不顾身想扑到他身边,嫁给他的人,夏晚自然不会让他死。

她上一回替他擦身的时候就曾把他从沉睡中唤醒,如此焦急的时刻,当然也就无羞无臊了。

折腾了半天,她仍旧觉得,只要能让他把那颗大爆竹给爆了,他应该就能醒了。

正哭着,外面呼延神助急了:“夏晚,你该出来了。”

忽而听到里面夏晚一声喘,声音里加杂着格外的情/欲,呼延神助脑子一闷,心说早听夏晚强拉着将死的郭嘉同房过,她这不会是又犯了傻,想来个鱼撕网破?

他赶上来两步,直接就来踹门:“夏晚,你给我出来。”

夏晚越发的急。

得亏郭万担是个好匠人,瓜房盖的结实,门更结实,一脚踹不开,呼延神助道:“砸,给本提督砸门,抢人!”

“大师兄。”混乱之中,郭嘉腔调格外沉颤,像正在疾驰的烈马的喘息,又像傍晚从山坳上刮下来的西北风:“甘州司马陈康是我姨父,而且他明天就要来我们水乡镇做客。”

呼延神助随即扬手,止住了侍从们。

“陈康管着您的粮草,与您是同僚。”黑暗中郭嘉的声音格外清亮:“他要是知道你在此抢人,会不会一纸参到长安去?”

郭嘉一点点敛聚着内息,等到身体能动了,忽而一个翻身就把夏晚拉到了跟前。

欺是不欺?

黑暗中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过,他这才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屋子太黑,夏晚看不到郭嘉恼红的脸,郭嘉也看不到她羞红的脸,否则,总有一个要被羞死。

郭嘉一字一顿道:“你等着,等你爷爷我收拾你的那一天。”

猛得站起来,提好裤子,郭嘉立刻拉开了门。

河风清冷,火把汹汹,呼延神助就立在门前,冷冷盯着郭嘉。

他开门见山:“战神拎着一把没人能扛得动的斧子,砸沉了本提督的船。”

火把照映下白净瘦峭的少年唇角微翘:“他怎的没削了你的脑袋?要是我,非但要削你的脑袋,还要拿它当球踢。

欺负一个弱女子,大师兄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有没有长鸟?”

呼延神助气的脑子发晕,一字一顿道:“郭六畜,随着北齐来犯猛烈,夏晚将是众矢之的,你莫要以为凭你一个秀才之身,就能让她逃过劫数。

我可以不抢人,我就坐在关西大营主帅院稳稳的等着,整个水乡镇的人都会齐心协力,把她送到我的兵营来。”

郭嘉再出一步,一件圆领的汗衫子衬着纤薄清秀的身材,粗布裤子紧扎着绑腿,清清瘦瘦的乡间少年,月光下可以明显看出他双只眼圈下有明显的青淤,河风吹过来,袖拳轻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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