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砂(19)

其实这样不错,他们忘了自己犯的错,忘了后来发生的事,那些都是不好的事,忘记了更好。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屋子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母亲和祖母在争论要不要请庙里的师傅来看看。

“曲家的养的法师很厉害,专治小儿惊厥。”

“呸,专治小儿惊厥的是咱们家的朱砂,曲家算个狗屁。”

“母亲,嘉嘉这是掉魂儿了,要招魂。”

“招魂也是咱们祖宗的厉害,我来给嘉嘉跳个招魂舞。”

“母亲,你喝酒喝得脚都软了,别说给嘉嘉招魂了,你自己都能跳没了魂。”

她们说话,屋子里便没人再插话,虽然只有两个人说话,屋子里也有些乱哄哄。

“好了好了,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有男声打断了她们的争论。

是父亲。

谢柔嘉不由竖起耳朵。

外间屋子里响起了更多的询问,但很快脚步声乱乱。

“你行吗你?”这是祖父的嘀咕声。

“真不用找法师来吗?”这是母亲担忧的询问。

“不用不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父亲清朗的声音说道。

屋子渐渐的安静下来,有脚步向内室走来。

“嘉嘉。”

父亲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

“江铃都跟我说了,原来你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啊。”

谢柔嘉掀开被子。

“不。”她哭道,“不是梦,那是真的。”

帐子被掀开了,父亲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们都忘了,都不记得了。”谢柔嘉哭道,看着父亲年轻的脸,年轻的有些陌生的脸,还有那满满的从未见过的关爱。

是关爱是担心,不是失望不是漠然和厌恶。

父亲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那是以后的事,是不是?”他问道。

谢柔嘉流泪点点头。

“以后姐姐会死,我和你母亲都会死,是不是?”父亲又问道。

“是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死。”谢柔嘉哭道。

“那以后嘉嘉还会害我们吗?”父亲问道。

谢柔嘉摇头。

不会,不会,她死也不会。

“那就行了。”父亲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嘉嘉不会害我们,我们也不会死,那,嘉嘉还怕什么?”

谢柔嘉一愣。

“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她又哭道。

“不是,现在才是现在,现在我们都活着,死了的是过去。”父亲认真说道,“过去了,就过去了。”

现在?过去?

谢柔嘉再次愣住了,父亲拉起她的手。

“来,嘉嘉。”他说道,“父亲带你看看现在。”

看看现在?

谢柔嘉怔怔的被父亲拉着下了床,走出了屋子,先是在家里看花草逛楼阁,然后出了家门,去逛了街市,还带她骑马上山。

她在街上买了新扎的兔子灯,吃了热乎乎的糖人,骑在马上抓着马毛飞奔,感受着夏日的风,看着满山的浓绿,挖了野菜,编了花环带。

然后父亲带着她见家里的人。

丫头们不再避着她,跟她笑吟吟的问好,她和母亲姐姐一起吃饭,一起歇午觉,晚上父亲母亲会陪她和姐姐在院子里看星星,母亲还陪她一起睡,给她打扇子唱巫歌。

再过了几日她开始跟着父亲母亲姐姐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抓了一把糖果子给她,祖母则将墙上挂着的宝剑给她。

父亲出门谈生意也会带着她,她见了二叔祖父和西府的三叔祖父,看他们端着茶壶呼噜呼噜的喝茶,一面半眯着眼听各号的大掌柜们说话。

她坐在屏风后,玩着三叔给的木偶娃娃,一面听着四叔低声笑哪个大掌柜说错了话,哪个大掌柜坐在后面打瞌睡,哪个大掌柜又在外边偷养了一房。

“说什么呢。”三叔喝断四叔,“嘉嘉在呢。”

才成亲的四叔对着她哈哈笑,让小厮给她从街上买来更多的吃食玩物。

没有人说她病了,没有人说她中邪,也没有人说她疯了,所有人都似乎忘了她说的那些话,一个月后,谢柔嘉站在院子里,看着被小丫头拥簇着去上学的姐姐,听着屋子里父亲和母亲说笑,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现在,父亲带她看的这现在,真实的现在。

姐姐还活着,父亲母亲还没有对她失望,家宅安稳,族人和睦。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在,她得偿所愿了。

☆、第九章 宠溺

六月末天气十分炎热,动一动就能出一身汗,更别提跑了。

江铃满头大汗的穿过院子,手里还举着一个竹竿。

“二小姐,二小姐,抓到了,抓到了。”她说道,将手里的一只蝉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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