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有压力了么,A。”
他这样明知故问,倒叫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略过这话题,我继续道:“刚才你怎么了。”
“老毛病。”
轻描淡写一句话,我却想起了曾在他记忆里看到的那些片段。
艾伊塔用某种方式令他看起来是死于他某种顽疾,现在看来,虽然他死而复生,那种病症却依然跟随着他,并且,发作的状况的确同当时的样子有点相似,除了……那样痛苦到用头撞向砖头。
“你在想什么。”长久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令他问了我一句。
我踢了踢地上那具僵硬的身体。“在想他。”
斐特拉曼沉默了一阵。
片刻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翻起了那男人的头,那男人显然已经死了,因为他两只空洞的眼眶里除了一些黑色的粘液外什么也没有。“A,你说你已经够麻烦了,是么。”
“是的。”从那张脸上移开视线,我干巴巴地道。
“但你还会更麻烦。”
“因为这男人?”
“是的。”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还记得那些沙砾般的东西,那么,刚才从他身体里出来的,就是它们。”
“什么……”我一怔,因为我很难将那些东西同眼前的联系到一起。
“长时间的存在,它们变成了这种样子,有点脆弱,却也更加棘手。”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神罚的降临。”
“这似乎只意味着你的麻烦大了,斐特拉曼。”
“为什么。”
“因为显然刚才他攻击的是你,不是我。”
他挑了挑眉。手轻轻一松,那男人的头颅闷声落地,“因为我是被它们所禁锢的,而你是入侵者。”
“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么,A。当我被重新禁锢后,你也将逃脱不掉被消除的命运,就同之前所死去的那些人一样。”
“所以你活着我就能继续活着?”
“只要你不继续做出攻击它们的行为。”
“那么你活着,我背后那东西能消失么。”
这问题令他再次沉默。
“不能。”因此我替他回答。“所以,我无论如何还是死路一条。”
“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你放弃了亲手杀死我,斐特拉曼,并非因为我不承认我同那个女人有一星半点的联系。而是因为,因为这样可以亲眼看着我一点一点死去,可以让我更加深入地体会到当初你在坟墓里一点一点死去时的每一点感觉,是么。”
说完我望向他,望向他那双美得无与伦比的眼睛,那双等待着看我一步步踏进坟墓的眼睛。
“你很聪明。”然后听见他道。
“你很混蛋。”
说完,跨过地上的尸体推门朝外走去,他慢慢从后头跟了出来。
“去哪儿。”静静跟了一段路,他问我。
“想办法找人把我弄出这个国家。”
“然后去哪儿。”
“你的国家。”
“我的国家已经不存在了。”
“埃及。”
“它现在叫埃及了么。
“是的。”
“它变了很多。”
“你却从没变过。”
这话令他笑了笑。“但你回去做什么,A,继续寻找存活下去的方法么。”
我停下了脚步。“不。但我也不想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并且毫无价值。”
“你看,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停止过我的步伐,斐特拉曼,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所以,迟早我会找出这一切的真相,那些试图杀我的人,那些FBI的人。并且还给你一个真相。”
“还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真相,A。”
“我不是艾伊塔。”
☆、第五十三章
那之后又走了多久,有点记不太清楚,因为后来我的两只眼睛几乎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东西,甚至连听觉也变得有点迟钝,全凭着一种本能在朝前走,直到后来搭上了一辆去奉贤装货的卡车,那两条灌了铅似的腿才总算得以歇了下来。
从司机的口中了解到,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上海至南汇的某条公路上,并且已经出南汇,再往前,过了中港就是东海。
知道了确切位置后,好一阵子我觉得自己脑袋里有点混乱。
坐在车尾,看着周围不停倒退着的农田,我琢磨着前一晚上发生的事,发觉自己很难理解那些人把我和斐特拉曼一路运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准备走海路带走我们,但既然出海不走吴淞口,明摆着走的就是暗路,也可能这次的追捕完全撇开了中国政府,是纯粹私自的行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此行的目的显然不会仅仅因为我“走私军火”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