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184)

似乎是时间一瞬间静止了一样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却没有感觉到因而造成的巨大冲击力。按理说,这么大一架飞机从这么高的地方以如此之高的速度坠落,又因某种原因在坠落中途嘎然而止,这过程造成的反冲力是无法想象的。因此,我不确定当时那一刹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样的停顿,正如后来,我无法确定那架迅速坠落的飞机在我全部意识消失之前,是不是真的坠毁了。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能从这么快速度下坠毁的飞机里逃出生天。

可是我却活了下来,并且除了轻度的骨折和一些擦伤外,任何稍微重一点的伤都没有,这不能不令我感到困惑。

遗憾的是,在飞机里的最后那段时间,由于机舱里骤然下降的气压,我昏了过去,所以之后发生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当我从昏迷中苏醒时,我已经躺在了这个村子唯一一座小清真寺的病床上,它是整个村子的医护站,站里的医生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告诉我,我是被他们村里的人在离村子数公里远那片沙丘地带里发现的。

‘是不是附近还有坠毁的飞机和其他的伤者?’之后我问他。

他听后看上去很惊讶,然后用一种非常疑惑的表情望着我,然后问:‘难道你是从坠毁的飞机上掉下来的?’

我默然。

很显然那地方除了我以外他们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人,包括那架应该是坠毁了的飞机,因此,这问题就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于是只能保持沉默,然后在一片寂静下来的空气中,对着窗外零零落落散布在黄沙地里的低矮建筑怔怔发呆。

我呆想着那天飞机的突然失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是因为飞机突然发生了某种重大故障,还是斐特拉曼当真不顾当时三万英尺高空的距离,在他苏醒后动用了他的特异功能?

如果是后者,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同整架飞机里的人同归于尽么?可我始终不认为他会是个这样决绝并莽撞的人,况且即使真是那样,为什么我还能好好活着?我不相信这能用“运气”两字做解释。

而既然我活着,那此时飞机上其他人的境况又究竟是如何。

费特拉曼呢?

他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元素做成的囚笼里,那东西极其柔韧坚固,令他无法移动,亦无法脱身。所以,飞机坠落的话,他必然仍在那架飞机里。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他同飞机里其他那些人,以及那整架飞机,此时到底在什么地方……整整三天,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被轻微脑震荡搞得有点混乱的大脑。

第四天中午,我仍在为这些问题所困扰的时候,那名唯一会说点儿英语的医生再次来到了我的病房。磕磕巴巴指手画脚了半天,才让我听懂他方言极重的那些英语,他说,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见他?

我怔了怔,没等回答,门突然开了,一张极熟悉的脸从外头探了进来,带着一股沙漠里的仆仆风尘:“上帝啊我的真主!你真他妈让我好找啊!A!”

“到底是上帝还是真主?小默罕……”念出这名字时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热,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丢掉行李几个大步朝我奔了过来,扑到床边一把抱住我,几乎没把我的肩膀给勒断:“我还以为你他妈死在中国了!妈的!我真他妈以为你已经死在中国了!”

小默罕默德是通过这里的医生发布在网上的信息找到我下落的。

他说他当时用尽了所有方法尝试联系我,但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决定干脆重返中国去找我。就在启程前一晚,他无意中在网上关于寻人启示之类的页面上看到了我的照片,才知道我已经不在中国,而是到了阿尔及利亚,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他仍是以最快的速度按照网上给出的地址找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A?为什么该死的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手机始终处在停机状态,妈的,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之后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指责我。

“我不能联系你,小默罕,因为我不能把你也拖进这个坑里来。”

“坑?什么坑?”

我斟酌片刻,然后撇开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斐特拉曼身体发生变异的事,以及斐特拉曼和裴利安之间互相认识的事,我把自从小默罕默德返回埃及后我在中国的所有经历简略地同他说了一遍。

听完他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回过神,讷讷对我道:“我能说什么好,A,没想到黑金皇帝居然会是‘榆树街’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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