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212)

看,这就是历史和政治,无论曾经存在过多少时间,一朝一夕它们风云突变,如同沙漠里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天气,之后,便如同风沙中的废墟一样,最终慢慢变成了时间洪流里的一颗沙粒。

而伊甸园正是趁了这样一个混乱的局势,借机绕过层层关卡,通过海运再走空运,把尚在昏迷中的我弄回了埃及,又连夜用骆驼把我带到了这座被风沙湮没了的村子。

此时我躺在它遗留下来的某栋还算坚固的建筑里,在同伊甸园结束完那番对话后,我又昏昏然睡了好一阵,直到被屋子外那阵阵仿佛地狱鬼魂尖叫一样的风声给吵醒,睁开眼,我闻到闷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气味是从壁炉处传来的,味道令人作呕,因为它香得过于浓烈。

疑惑间挣扎着坐起身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在一片模模糊糊的光线里,我看到斐特拉曼一个人在炉火边坐着,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轮廓美得有些不像真实。

不禁让我想起历史上对于他样貌的一段描写。

记得大致这样说:少年时,曾被父亲作为人质扣留在库什,令库什国上下惊为天人,后来发生了着名的拉比什战役,赫梯国同库什的战争,战争中库什王子被杀,为报复作为当时是赫梯同盟国的埃及,库什王将斐特拉曼绑上刑台,却最终因为他的美色而放弃了杀他的打算,导致多年后被他带兵攻破了库什国城门。

这段历史在史书上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现在细想起来,这个年轻的法老王他短暂的一生竟始终是这样跌宕起伏的,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权倾过一时也颠沛了一世。

世人也曾充满好奇地试图将他同他建造的那个死神的国度好好研究一番,终因缺乏考据用资料而作罢,却不想那个历史里迷雾般的人此时就在离我不过几步远的地方,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他刷新了我对那段历史的所有认知,却又同时带来了更多的未知。

而就在我这样静静看着他的时候,斐特拉曼始终低垂着头在搅拌着手里一盆什么东西。

脚下斜躺着那只被伊甸园带来的包,从里头散落下不少不知名的植物,大多已经干枯了,搅拌间隙它们被他一把一把从包里抓住来,扔进炉上那口冉冉冒着热气的水壶里。

水由此而沸腾翻卷,汁液经过漫长时间的熬煮已经变得浓稠,好像一壶滚滚冒泡的黑色胶水。

“你在做什么?”又那样默不作声地看了很久,我开口问他。

他抬头朝我看了一眼,随后又继续搅着盆里的东西,一圈又一圈。

直到盆里的那些厚厚的浆液由暗褐色慢慢变成了血似的红色,他将盆子放到地上,伸手挑出其中一点,用指尖涂抹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细长的一道红线,从额头,一直到鼻梁。

“把另一半地图的藏匿地点告诉他,你是确定同他合作了?”然后他问我。

我点点头。

“他的话说服了你。”

“我还有别的选择余地么。”

“也是,除了他,没人能替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们从你的藏匿处带来。”

‘他’,是指伊甸园。

我得承认,无论说服也好,没有选择余地也罢,接受他的提议是对我以及对他来说唯一最好的方法。所以在同他最终谈妥了合作协议之后,我把我藏匿另半部分锦帛的地方告诉了他,以让他替我将它们带来。

此时他应该已经已坐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因为我告诉他那些锦帛仍在上海,我并没有把它们带出那个地方。

听我这样说的时候伊甸园是有些意外的,很显然,在我被裴利安带走后,无论裴利安的人还是他,想必应该已经把上海那些可能被我藏匿锦帛的地方都搜过了无数遍。既然没有找到,自然以为被我以某种方式寄去了国外。因而听我告诉他藏匿的确切地址后,他不由苦笑起来,因为那地方是我母亲所住的那所精神病院。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斐特拉曼再次沉默了下来,他脱掉衣服将盆里的浆液涂抹到自己身上,由脖子开始,抹得很仔细,不放过每一寸皮肤,仿佛是要用那些绛红色的东西把自己身体全部封闭住似的。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在干什么,却也不打算再问。

既然之前问他不愿说,那么再问仍是不会给我答案的,所以将它暂放到了一边,因为此时有些更要紧的东西我有些迫切想从他嘴里得到解答,就在当下。“永恒之门是真实的么,斐特拉曼?”于是我问。

他闻言怔了怔。

“希琉斯说,你的墓室中有两道特别的门。一道叫永恒,一道叫死亡,死亡之门又被称作阿努比斯之门,据说永恒之门能让人死而复生,阿努比斯之门则会把人带去死亡之地。这,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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