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87)

小时候老人曾经告诉过我,人死后当天有一个时间段,是有罪的人最适宜被埋葬的时间,她固执地相信自己死去的时候也要在那段时间被安葬。后来长大了,一次无意中翻阅到此方面的书,我看到有人把这种丧葬时段,称之为罗生门。

即便这可能只是种迷信的说法,我也不愿意这因我而死的老人,再因为我,而错过了安葬她的最佳时机。所以虽然泥土被雨水冲得无比泥泞,我仍执意填挖着,没让小默罕默德和酒保帮忙,出于我某种方面的固执。

最后一铲土填完,差不多正午时分,雨水令我全身发冷,并且痒得厉害。

拖着铲子回到屋里,娭毑烧的炭仍在炉里燃着,明明灭灭,将屋子烘出一团闷闷的暖。炉子上热着一碗番薯,是临上楼前,她作为点心给预备在那儿的,我过去掰了一块塞进嘴里,甜甜软软的,很香,香得令人眼睛发涩。

“我不该来这儿的。”身后响起小默罕默德皮鞋卡塔卡塔的声音,我转过身看着他道。

“来不来你都会后悔。”他回答我。

我觉得应该反驳些什么,但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倒也没错。来了会后悔,不来同样也会后悔,所以有句话说得很对,后悔药是没得买的,所以做了就不要去后悔。

“你们之前在楼上,到底都在做些什么。”然后听见他问我。

我没回答。

从进入斐特拉曼的思维之后,到我醒来,差不多用掉一整夜的时间,我在那段时间里像是做了场极长的梦。但这些没有必要同小默罕默德说,因为那会令他的思维更加混乱。

现在我面临三个问题,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一个来自我身体,一个来自斐特拉曼的思维,还有一个来自那批莫名袭击我的人。三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现今,斐特拉曼也失踪了,我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处攀爬的深渊,往哪里看,哪里都看不到一丝一毫明朗的地方。

见我迟迟不语,小默罕默德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走过来掀起了我的衣服。“做什么?”我问他。冰冷的空气令我背后的伤口变得更加刺痒,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挠,却被他阻止了:“别碰伤口。”他说。

“是不是还在出血?”。

“没有,那个老人在你身上撒的东西把伤口都盖住了,好像结了痂,没有再出血。”

“所以我说她是我的希望。”挣开他的手我把衣服拉好,从碗里又拿出块番薯塞进嘴里,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见状他跟了过来。

我朝他摆摆手:“别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门外开始起风,风吹着我湿漉的衣服,刀似的冷。小默罕默德把他的外套搭我身上后转身进了里屋,我则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支烟。

手里捏着支弹壳,是酒保回来时带给我的,他说这是M16A4 5.56毫米步枪的子弹,这种枪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现用的,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国家特种兵或者雇佣军使用。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名叫伊甸园的杀手,他是我所认识的唯一一个持有类似武器的人。

但我想,这次来杀我的那批人应该同他无关,既然他要我替他找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在找到前突然想要我的命。因此必然还存在一波人,同样强大,同样背景令人莫测。这些人想杀了我,可以说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如果不是这次有酒保跟在我身边的话。而我,对于他们的情况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力吸了口气,大量的冷气令我肺里一阵刺痒,我咳嗽了两声,随即瞥见边上递过来一只酒瓶。

我接过拧开,一股剧烈的伏特加味道令我皱了皱眉。

“喝一点,否则你会病倒。”腿一伸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酒保对我道。

通常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两眼低垂着,看着身下某个地方。

我喝了一口,对他道:“谢谢。”

“老板说你有危险,但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对方是什么人你看得出来么。”

他抬头朝我看了一眼,摇摇头:“看不出。”

“看样子我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棺材里。”

“那倒也未必。”

“未必?”他的话令我怔了怔,吸了口烟,我朝他看看:“什么意思。”

“他们并不打算杀了你。”

“为什么,那枪明明是冲我来的。”

“外行人。”从我手里取回酒,他朝嘴里倒了两口:“如果真是冲你来的,你有多少条命也保不住,一颗手雷就可以很简单地把你解决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确实只是想杀了这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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