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太迟。
君晚朝慢慢向陵园深处走去,漆黑的眼眸深处仿若残留着逆世的苍凉。
她缓缓走近,神情里除了哀伤还有茫然,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何会选在今天走进君家墓园,但她一直想看看,君晚朝的墓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对她而言始终太过残忍,已经渐渐放入心底的往事慢慢沉浮起来,但除了伤感,她什么都找不到。
前世离别前的期盼就像是世间最可笑的守望。
那个人,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出现。
无论是多么温熙的阳光都已经无法照入人的心底,那里残存的,除了不甘,还有绝望。
这里是埋葬君晚朝的地方,是她上一世,最后的归宿。
她慢慢走近,直到一抹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她面前。
君晚朝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大片的炫红下站着的苍寂身影。
就好像,她曾经等待了一生,只是为此而已。
可是,这终究不是当年。
他擎身而立,背影依旧如昔,君晚朝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无以名状的寂灭。
即使是盛开到绚烂深处的曼珠沙华也止不住他身上的悲寂弥散。
君晚朝止住脚步,眼眸深处的悸动被浅浅压下,黑色的漩涡在里面徜徉,带着淡漠到极至的愤怒。
段奕之,你的出现,是不是太迟了。
迟到,隔了一世,我连质问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站着,直到君晚朝神色里的苍凉一点点平淡下去,慢慢的微不可见。
“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的声音恍若带着隔世的遥远,段奕之身子一顿,猛然转过头去,瞳孔里升起的神采却在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时缓缓湮灭下去,现出点点荒凉。
他怎么会有这种妄想?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对面站着的女子一身纯黑的曲裾长裙,摇曳极地,透着隐隐风华,肃然的脸上带着琢磨不透的淡然,微微敛起的眼角遮住了里面的神情,只是清冷的声音带着几近漠然的疑问和微不可见的颤抖。
“我,来看看。”段奕之突然觉得声音发堵,如今,他根本无法面对和君晚朝有关的任何人。
君晚朝缓缓走上前,看着她自己亲自刻下的墓碑,眼底冷清的淡然下席卷着莫名的漩涡,她手臂微微抬起向前触碰,突然惊醒一般猛然放下,用尽全力去克制指尖的颤栗。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不去触碰,就会慢慢遗忘。
而是会遗留在灵魂深处,直到有一天,抑制不住的悲伤和绝望开始慢慢溃堤,让你的生命只剩下刻骨的遗憾和痛意。
“你来看阿朝?”段奕之看向身边站着的女子,她身上的悲切太过沉重,让他连忽视都做不到。
“她是我的老师,难道不应该吗?”被询问的女子眉角一皱,随意说出的话夹着微微的讽刺。
“应该,至少比我有资格。”段奕之眉色一暗,轻轻开口:“你知道阿朝的事,对吗?”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会觉得当年的事,也许这个女子全部知道。
“没错,当年的事,我知道。”君晚朝遮住眼底的神色,声音轻浅得几乎微不可闻。
“她果然,很相信你。”
掩下眉的女子指尖微微泛白,扬起的唇角勾起一抹隐约的涩然。
“你不该来这。”
“我只是来看看。”段奕之转过头向墓碑看去,神色愈加苍白:“阿朝等了很久了。”
君晚朝向前望去,面前的男子容颜憔悴,漆黑的瞳孔里仿若燃烧着即将枯寂的烈焰。
诧异于他身上的寂灭,君晚朝转过头向碑前走去,手微微向前倾,直至指尖触在那冰冷的墓碑上。
彻骨沁心的寒冷逐渐蔓延到整个灵魂,她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只是君晚朝。
仅此而已。
她回过头,看着段奕之,眼底的淡然慢慢升腾成灼热的火焰,掩起的眉高高扬起,带着难以泯灭的怒意和悲凉。
“只是来看看?段奕之,你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踏进这里的人。当初既然没有来,如今,你也不必踏进这里。”
面前的女子凛然抬起的头高高昂着,炫目的神采让段奕之神色恍惚,这样浓烈的骄傲和刚烈,竟然和他记忆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纪阿朝的面容在这一刻竟奇迹般的和存留在灵魂深处的君晚朝重合起来。
就好像,站在这里质问的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女子。
“阿朝……”段奕之的神色渐渐恍惚,轻轻唤出口的名字带着飘渺的颤栗和违逆感,惊醒了对峙的两个人。
君晚朝眸中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她快速的转过头,就好像刚才从未开口说出那些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