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三卷】(146)

杜君述接着道:“九殿下多方经营,但手中最大的筹码还是,凤家。”说罢,看向卿尘。

卿尘原本只听他们商论,见杜君述看来,微微一笑:“是明是暗,不过是一层之隔,他既要在暗,不防将他往高处推,自然便明了。”

“愿闻其详。”杜君述道。

卿尘凤目清凛,掠过淡淡光华:“储君之位岂会长久空置,过些时日,天帝必然相询众臣重新立储,届时不防一起推举九殿下,不怕人多。九殿下那边也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的,至此不明也明了。”

“如此一来,若当真立了他呢?”陆迁问道。

玉容沉敛,卿尘樱唇浅挑,光影下掠起个好看的弧度:“湛王又岂是易于的?九殿下这边加上一笔,则不偏不倚两相抗衡。何况,立不立,立何人,终究只是在天帝心中,他们众望所归,天帝又会如何去想?”

几人静默,灯火下夜天凌一直不语,若有所思。偶然抬眼,却正遇上卿尘也向他看来,眼底细细密密带了秋水似的明净,叫他心底轻轻一动,竟有种柔软入骨的错觉。眸间便也不觉带了清朗,几分落落温柔,剑眉飞扬,只看着那清烛下红颜笑意淡峻。

杜君述同陆迁对视一眼,道:“好个鹬蚌相争,然行事关键还是在凤家。凤家开国以来世代与皇族联姻,仕族中以之为首,当年天帝即位,便是凤家力保,若偏向任意一边,怕是天帝也难抑其势。凤相一言一动关乎重大,敏诚皇后是凤相姑表兄妹,九殿下是敏诚皇后亲子,亦是凤相的女婿。郡主可能给杜某一句话?”

卿尘抬眸,眼中灯影一晃,无论怎么说,她也还是凤家的人。

然而凤家,像一潭无底的深水,她同凤衍这“父女”,相互试探掂量,却谁也摸不透谁。这句话,叫她如何去给?

无奈挑眉,正不知怎么回答杜君述,听夜天凌道:“凤相那里我自有计较。”倒似将她护在了凤家之外,少了为难。

卿尘一笑:“倒也无妨,凤家数代以来靠的都是联姻,纤舞已亡,鸾飞亦去,若我所料不错,凤家该是会观望一时。毕竟在凤衍看来,于此事上他手里只有一颗棋子了。”

杜君述和陆迁对卿尘直呼凤相之名甚为意外,然而卿尘语中之意却已很是明了。

此话叫夜天凌心里微微一动,说道:“仕族阀门虽权倾一时,但也有盛极必衰,如今储君之事不足言道,反而四藩必得有所警戒。中枢一动,四藩必觑机而乱,却正是撤藩的好机会。削了四藩,则中原一统无忧,方能放手整治外侵,彻底绝除连年兵患。”

一席话,竟是将眼光放到长久,百世基业勾画在了面前,对此时人人聚焦的储位不屑一论。眉宇间那一抹深隽的自信,仿佛进退尽在指掌之间,指点处已是江山万里。

莫不平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四藩不除外患不绝,这储位早晚如同空衔啊。”

褚元敬暗自思量,这一番话也是明了仕族必衰之路,本朝文臣多出自阀门贵族之家,世袭罔替,然武将却多是浴血征战出来,身属寒门。自凌王执掌兵部,一概只论军功,不论家世,提拔了一大批寒门将士,军界带兵的大将已逐渐形成寒门一派,隐隐与仕族阀门相抗。仕族佐政已久,早晚又是另一个四藩,以凌王刚冷明锐,岂容他们坐大?这也使得他同一些新进文臣情愿追随其后,便因眼前这个主子同其他皇子都不同,睥睨间早有一番挥刃百岳的泱泱气度,革新图治的高远抱负,这一切都使他臣服。

更漏声声,夜色越发深沉,夜天凌看了看黑寂的窗外,道:“那事便如郡主说的做吧。”

几人会意,莫不平道:“殿下,已是三更,我等也该回去了。”对陆迁三人一抬眼神,一同告辞出来。

杜君述临走前深深看了卿尘一眼,想起数年前酒后狂放同凌王品评天下女子,竟无一人能入其眼。当日可曾想世上有这样一个女子,叫人心折倾慕,凌王如今是情已深种,缘份之微妙,妙不可言。想到此处,心情畅爽,搭了陆迁的肩头道:“陆老弟,人生痛快,今夜不醉不归!”

陆迁对他这随性早就习惯,呵呵一笑:“小弟奉陪。”随他并肩去了。

第63章 相共凭栏看月升

卿尘看着杜君述等人出了门,未及转身,便被一双坚强的手臂圈在怀中。

夜天凌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她只觉心一跳接着一跳,潋潋滟滟地泛起涟漪,漾得心神微动,连呼吸都不由屏住,只温顺的靠在他臂弯,动也不能动。

屋中没有一丝声响,烛光也似醉人一般,柔柔注视着这一对璧人。夜天凌静静环着卿尘,一缕如兰清香自身畔幽幽绽放,叫人心神俱醉。他轻轻将手覆在她手上,十指相扣,握紧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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