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三卷】(247)

合州军胆敢如此放肆,夜天湛心中已是震怒,就凭纵容部下叛闹军营这一条罪,李步便不能宽赦。

夜天凌却认为目前要平合州军之愤,李步不能草率处死。更何况合州、景州以及临沧之战中李步功不可没,从叛一事也当酌情处置。即便不是这些原因,单凭李步曾是夜衍昭的部将,夜天凌亦会维护到底,他的坚持却让夜天湛察觉到异样。

李步因旧事而诽怨天帝,随虞呈起兵之时曾宣称宁附虞呈,不事天朝,其态度之坚决天下皆知。此时他竟肯献祁门关归降夜天凌,不仅是他,还有一个以文戍边,在幽蓟十六州极得民心的刘光余。这不由得人不思量其中玄虚。

夜天湛执意要将李步问罪,他可以保全南宫竞,但绝没理由放过李步。

如此情势,几句话下来就僵持不下,几乎要演变成玄甲军和中军的对峙。从巩思呈到唐初、史仲侯,随军谋士、帐前大将皆在两位王爷的盛怒之下无人敢置一词,连挑起事端的合州军亦意识到事态严重,屏声静气,不敢妄动。

大敌当前,军中生变。唐初等人苦无良策,商议之下,只得便命卫长征快马加鞭赶去请凌王妃。

冬日天黑的格外早,卿尘和卫长征赶到大营时落日已没,一眼望去,营火初升,军帐间四处燃着的火把,照的刀剑光寒人影重重。

快马溅雪驰往辕门,守将见来人长驱直入停也不停,喝道:“什么人!”

卫长征沉声叱道:“放肆!”挥鞭将欲上前阻拦的守将格开。那守将一惊,俯身道:“末将没看清是卫统领,还请卫统领恕罪!”

便这一瞬,卿尘已带着冥执等数十名护卫纵马入了大营。她在监军军营前悄然下马,只见中间空地上李步被监军士兵押在刀下,双目微闭,脸上既是悲愤又是惨然。

四周将士林立分做三支,合州军与中军两相对峙,玄甲军横断其中。偌大的地方聚集了数千人却不闻一丝话语,只能听见火把燃烧在风中噼哩啪啦作响,偶尔惊起一两声马嘶,在黢黑的暗处突兀地带出不安。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军前两位王爷身上。一色玄甲衣袍下略似相同的眉眼,细看处温冷背后的刚硬,峻肃之中的深沉,那其中的目光如两柄离鞘的剑,月下光华清寒,深夜冷锋无声。

是僵持着,然一个面色如玉,一个神情清峻,连一瞬迸逝的冷光都叫人怀疑是否真实,唯有一股凛凛剑气,无法抑制地散发开来。

身经百战的将士都熟悉这样的气息,那是两军决战前的风云暗流,只等待一点微小的火花便是烽火冲天,千万人屏息看着,各怀猜测。

军中悄悄让出一条道路,唐初和史仲侯等见了卿尘,低声道:“王妃!”

卿尘微微点头,对巩思呈道:“巩先生。”她和巩思呈在湛王府曾多次见过,只是话不投机,巩思呈和她始终颇为疏离。但她知道巩思呈在夜天湛幕僚之中举足轻重,巩思呈也清楚她对夜天湛意味着什么,何况凌王那边唯有她能劝。

“王妃,”巩思呈抬手一揖,直言道:“眼下大战在即,此种情形叫人堪忧,还请王妃费心。”

卿尘淡声道:“关键在李步。”

巩思呈道:“李步并不是非杀不可,军情之前,杀也不在这时。”

无论如何,夜天湛只要“军令”两个字便已足够,见巩思呈等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卿尘放心一笑:“有巩先生这句话便好。”她一抬头,忽而眸中闪过细微的惊诧。

巩思呈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夜天凌的面容此时背对着火光下,一概神情模糊在深处不见分毫,只能看到夜天湛惯有的微笑淡淡挂在唇角,甚至比平时还深了几分。然而那笑下面若寒霜,眸色冷凝毫无情绪,他突然自齿间掷出两个字:“放人!”

只言片语如冷风化成的刀刃,原本暗涌的激流戛然中断。夜天凌手中有样东西收了回去,微微一侧身,火把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深邃的轮廓,深眸之中静海无波。

形势如此逆转,众人都有些意外,没有人看清夜天凌手中拿的是什么,卿尘心底却涌起千般无奈。

那是一方玄玉龙符,如夜天湛手中的虎符、李步等戍边大将手中的豹符一样都是天朝节制军队的信物。所不同的是,玄玉龙符之上篆有两行铭文 “甲兵之符,如朕亲临”,小小八个金字,象征着天朝至高无上的调军之权,号令千军,莫敢不从。

历代之中,龙符作为天子随身之物很少交付带兵大将使用,然而天帝和夜天凌在北疆战略上不谋而合,临行前将龙符授予夜天凌,虞呈叛乱平定之后,夜天凌便将调集诸州兵马进攻突厥,彻底粉碎漠北虎视眈眈的敌人,接着兵临西域,整饬三十六国以遏制日渐强大的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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