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165)

是时候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迟筵一瞬间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似乎也在期待着。

他没再犹豫,伸手快速扯下了眼睛上的黑色丝带。

他很紧张。说实在的,他迷恋这个吸血鬼,同时也畏惧着对方,他从不敢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在对方心里真的有多特殊,占多大的位置。他从前一直很顺从,没惹过什么事,只要他继续保持下去就可以顺利地结束这个约定,回归自己正常而普通的生活。他不确定这次节外生枝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是否会彻底惹怒艾默尔亲王;他也不确定,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天真的毫无用处的愿望冒这样的风险是否值得——十二点快到了,约定即将结束,他很快将被消除记忆,艾默尔的模样甚至在他的脑海里保留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他还是如此做了。想看一看他的念头固执地胜过了一切。

艾默尔,你能不能再宽容一次、仁慈一次、为我破例一次、再……怜惜我一次……

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所迷恋的那只吸血鬼,等待着对方的判决。

血族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白色长袖衬衫,领口已经在方才的亲热中被蹭得散乱不堪,他刚把獠牙从人类身体里拔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锋利的锐齿上淌着鲜红的血。迟筵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客厅里整点的钟声响起,卧室里挂表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

迟筵心心念念的一个半小时走到了尽头,却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吸血鬼亲王的外表像他想象的一样俊美出众,带着独特的优雅而神秘的气质。迟筵却完全僵立在了原地,看着那长而锋锐的染血的獠牙,满脸的不可置信。

“……叶迎之?”他小声地,试探地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属于他的吸血鬼猎人朋友的名字。

眼前的血族亲王和猎人有着一般无二的脸,以及一模一样的身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猎人平日里那副平和可亲的样子消失了,眼前的艾默尔亲王强大而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即使他身上没有那么强的肃杀和血腥之气,当他和那些执法队员站在一起的时候,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谁是真正主宰一切的王者。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叶迎之,迟筵绝不会将他认作是不够格加入执法队的“编外人员”。

吸血鬼亲王迅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甚至是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慢慢举起了双手,像是一个被警员制住要害而不得不投降的恶徒。

“我可以解释的。”他动了动喉咙,沉黑色的双眼凝视着迟筵,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阿筵,别怕,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终于开始使用自己真正的嗓音说话,音色和吸血鬼猎人别无二致,声调和语气却属于吸血鬼亲王。

这样的作态,无疑是已经承认了那个名字。那个属于“吸血鬼猎人”的名字。

情势仿佛在一瞬间逆转过来。风声鹤唳战战兢兢等待审判的人由违反规则的人类,变成了制定规则的吸血鬼亲王。

迟筵站在那里没动,他不是听吸血鬼的话,他只是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的锁骨左上处有着两个细小的伤口,还在向外淌着血,方才事出突然,血族甚至没能来得及给他处理好伤口,然而迟筵现在已经无法分出注意力给自己身上的伤。眼前的一切太过荒谬,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怔愣给了叶迎之机会。叶迎之没再给他理解、思考、做决定、下判决的时间。

吸血鬼迅速闪到了人类的身前,搂住对方侧腰,伸出獠牙刺入柔软的侧颈。人类瞬间脱力,闭着眼睛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吸血鬼的獠牙上可以分泌使猎物短暂失去意识的毒液。

叶迎之伸出手蘸着津液抚平了爱人锁骨处那两个小小的伤口,抱着对方昏迷过去的身体,一时有些茫然。他本能地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人抱回自己窝里再说。

把阿筵带回家里,再慢慢求他。人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别怕。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大衣将爱人裹起来,抱着迟筵走出了卧室。

管家先生疑惑地看着摆出一副出门架势的亲王殿下,不明白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殿下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屋子里和准王妃殿下玩得很开心么?

吸血鬼亲王平淡地吩咐道:“准备回去的飞机。”

“回去?现在?殿下您是这个意思吗?”格雷谨慎地确认着。

“嗯,”血族伸出手抚平人类微微蹙起的眉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道,“直接回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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