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19)

那就是,撇开四区合并这还没由政府彻底落实的事不谈,2002年这时候城市基本物价水平究竟是怎样的?

至少在很多八九十年代后生人的眼里,关于这个年代的概念也许在脑子里还是有些模糊的。

物价,房价,生活成本这些衡量普通人生活水平和质量存在的复杂因素也很多。

所以同样,从未来回到过去,初来乍到的梁生面对着眼前这个熟悉又全新的世界,满眼自然也都是陌生和新鲜感。

他有专门留意农贸市场门口的小提板上每天都会更新菜价。

对比现如今大多数家庭基本工资在千元左右,Y市的新鲜蔬菜和肉食的价格倒也不算离谱。

而就他所知,02年之前的Y市一共就只有这一个大型农贸市场,位于这城西工人村周围,主搞农副产品批发,主要就是为了方便老城区人民的一应生活基本需求。

可他印象里三四年后,会开在城北那片如今还荒芜着的空地上的则会是一家正经的国营菜市场。

新鲜大棚蔬菜鱼虾较多,工人家庭少,菜价价格也偏向于昂贵——而那里,最终也成了08年之后Y市第一批天价房迅速炒起来的地方,此后十多年都居高不下

这事不得不说,还真是个令人万分激动亢奋的好消息。

哪怕梁生努力压着,却也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关于自己和小孩未来更多的一丝可能。

而这么仔细在心里琢磨之后,暂时还是个无身份无业者的他干脆就趁热打铁地在六厂旁边的老菜市场里,先找了个给人来回蹬三轮车运鲜鱼鲜虾的短工活儿。

这个四处在市场找工的过程,起初说起来还并不算顺利,甚至是有些坎坷。

因为暂时还拿不出合法的身份证件,所以梁生只能有所保留和人老板两口子扯了个谎,又补充解释说自己从老家出来后就把证件丢了,这才弄得现在只能四处打短工混口饭吃。

市场的鱼贩老板曾茂才祖籍是粤西人,方头圆脸,五官窄小,四十一二出头,一看就是典型的南方男人。

他平时主要负责出货,他爱人金萍则主管账目,恰好下半个月金萍回娘家,市场里缺个人手。

见梁生年纪轻轻,眉眼带笑,性格豪爽,很会说话。

虽然不是他的同乡,一口广东话说得不错便将他当做了半个朋友,这位曹老板就板破例给了他这么一个混口饭吃的机会。

于是乎就这么按照市场的规矩按天数开时薪,包顿午饭和住宿。

每天早上五点往返于工人村和六厂附近的各大饭店,送三十箱冰虾和白江条,梁生这两天最基本的衣食算是暂时有了着落。

而且这种活干起来对年轻男人不重,有余力的情况下在外头忙活上一整天的梁生也并不吃力。

只是自打回来,他一直都是和路边要饭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别说是一般肉菜了,就连热腾腾的大米饭都没吃过一碗。

所以头一天在曹茂才那儿送完鱼虾回来晚了,没赶上晚饭的梁生一脸餍足地就着一碟卖相不佳的剩菜,竟也有滋有味地吃了两大碗米饭,还差点没把面前油腻腻的碟子给生啃下去。

“阿,阿生,你今晚饱乜?”

“乜啊,老板娘,味道好好,吃不够哦哈哈。”

他这么饿死鬼投胎般的一搞,彻底惊了的曹茂才金萍两口子私底下这才确定这时常新招来的帮手肯定是个一个人闯荡社会的苦出身了。

不然这全中国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这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连一碗普普通通的米饭都吃的这么兴高采烈呢?

这天大的误会弄得这一直以来心底不坏,本分踏实的老板两口子一晚上都有些皱着眉在暗自自责。

再一想起梁生这两天明明各方面手脚勤快,表现的不错,自己却还让他饿着肚子吃剩饭剩菜更是万分的过意不去。

所以隔日,大早起来老板娘金萍就在家里烧了条石斑,又特意趁着梁生在的时候夹了大半条给他放在铁饭盒里装走,自己和丈夫则吃了碗里剩下的半条。

这半条放在这个年代都价值不菲的石斑可把梁生给弄得有些诧异。

再等他仔细想起上次那件事,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好好体会过这种真来自他人挚又温暖的善意,以至于向来没心没肺的梁生反而觉得有点陌生,奇妙甚至是不可思议起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活到这个年纪其实还是挺没出息的。

虽然早就自诩是个无可救药的混混,却还是会因为这种偶尔得到一丝善意事而说不出话,以至于刚刚连句谢谢都没说。

而默默地端着底下还发烫,里头油汪汪的铁饭盒坐了会儿,许久一口没舍得动,就这么一个人眼巴巴看了半天的梁生才将饭盒盖盖上,又径直端起来笑着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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