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汉卿迷迷糊糊让他扳得抬起头来,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却自自然然搭在他的手上,然后,轻轻问:“劲节,你告诉我,狄飞为什么要我做修罗教的教主?”
风劲节一震,愕然望向他。
傅汉卿已经睁开了眼,眼神里,仍是迷朦一片,复问:“他为什么留下这样的遗言?”
刚才,他是睡了吧,所以,神智才没有完全清醒,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中,问出这样完全和现场气氛不相干的话?
刚才,他可是在那极短极短的梦中,看到了极遥远,极遥远岁月之前的人,所以,不知不觉唤出他的名字。
又或是,在他知道这遗言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心间萦绕,从没有消失过一时一刻。当他清醒之时他并不知觉,可是,在这将睡未睡,似梦非梦之际,面对他所信任的同学,面对了解这几百年来数世沧桑的风劲节,他不知不觉。迷迷茫茫地问了出来。
风劲节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得。
狄九神色极之奇异,目露奇光地看着他。
“狄飞为什么要我做修罗教的教主?”
不是“狄飞为什么要一个名字里有汉的人做教主。”
那样肯定而平淡的语气。七百年前的狄飞,七百年前的血修罗,他真的是遗言让一个七百年后叫做傅汉卿的人来继承修罗教吗?
这其中,没有巧合,没有误会,真的是七百年不曾断绝的因缘传承吗?
傅汉卿,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然而,提问的本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在别人心中造成怎样的震撼。
他只是睡眼惺松,似醒非醒,他只是一时迷糊,于是,不小心问出了心深处一直在追问,却连自己也未必查觉的问题。
他只是即不关心打官司的后续,也不在乎大名府分坛未来的发展,更不曾深刻感受到这楼头,三人间怪异而略带紧张的气息。所以的对话,所有的争锋,刚刚还响在耳旁,却即时如水一般,在脑海逝去,不曾在心间留下半点痕记。迷朦之中,唯一记的的,不过是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
他只是迷迷糊糊,问出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问题,他只是朦朦胧胧,说出一句,在他清醒的时候,也许不会问,不会说,而现在,即使说出来,却也依旧未必真正期待答案的话。
第七章 一时失言
风劲节屈起手指,结结实实在傅汉卿头顶上敲了一记“做什么梦呢?”
这一击他暗运的内力敲得颇重,而且他深知傅汉卿的底细,又了解他的内功,能巧妙地不叫傅汉卿的内劲给震回来,且有办法让傅汉卿这么迟钝的人也感觉到疼。
傅汉卿吃痛,啊哟地叫了一声,这才恢复清醒,一手摸着脑袋,一边睁大无辜而迷糊的眼望着他:“打我干什么?”
“跟我说话,还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要你来陪着我很亏了你吗?”风劲节冷笑着挥挥手“去去去,谁稀罕你在跟前。”
傅汉卿嗯了一声,居然还真不跟他客气,笑笑便对狄九道:“有什么话你们接着谈吧,我先回去了。”
他居然真就这么摇摇手,自去补他的回笼觉了。
狄九真个是瞠目结舌,这位教主大人,到底是太没礼貌太不懂常识,还是完全跟这个人不见外呢。
傅汉卿可不知道旁人瞪着自己的背影,眼睛都快直了,他只是揉着头,有些迷迷糊糊地往回走。
头真是痛啊,劲节下手是不是也太重了?
刚才在干什么呢?自己好象问了什么问题,问的是什么呢?劲节有回答吗?好象没听到?对了,为什么要打人?
他略有迷茫地想了想,便又搁到一边去了。
在他看来,这世上,本来也就没什么事,非值得费脑筋想个不停的。只要能好吃好睡好好偷懒,脑子还是任它荒芜迟钝,只要会发呆就很幸福了。
风劲节只是淡淡含笑看着他的背影。
七百年前,狄飞为什么留下那样的遗言。
说来,想必只是多年执念而引发的一时任性,想必当年说这话的狄飞也并没有想到,竟有人认真的把这戏言执行到底。想必那已随着无数岁月而永远逝去的狄飞,也并不真的认为,那句戏言,会在七百年后,真正实现在另一个阿汉的身上。
即然本来只是戏言,即然一切都只是阴差阳错的纠葛,又何必再去追究。
死去的人,已然死去,活着的人还要永远地活下去。
身历六世,见多世情,却尤不懂人心的傅汉卿,真的需要知道七百年不曾断绝的那一缕执念吗?
那个哪怕天翻地覆,也只求一梦酣然的家伙,那个因为过于笨拙,而始终不了解人间情爱的家伙,真的需要去懂得那些复杂的,奇妙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