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133)

黄石。

我怔怔地看了许久,心中起伏难平。很久以前便萦绕于我,却渐渐因了无望而被深埋于心底,再也没有被想起的那个念头,此刻又像是被翻了出来,在我胸中蠢蠢欲动了起来。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歌声,渐行渐远。

我一下子惊醒了。

谁会在这山中唱这样的一首歌?

我不再犹豫,追着歌声拼命又往上行了一段路,山路陡窄,马渐渐地不能走了,我便弃马而行。

耳边渐渐静悄了下来,终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而那一队卫兵,也早已被我远远抛在了身后。

我不死心,又沿着那明显是被人经年踩踏而形成的小路,蜿蜒向上。

天色渐渐暗沉的时候,我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用松木搭建而成的木屋,看起来像是山中的猎人居所,此刻门扉却是紧闭,看不出是否有人居住的痕迹。

我朝着那木屋走去,却是靠近,我的心跳便越是加快。

我到了跟前,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推了进去。

屋里很暗,我的眼睛一时还没有适应这黯淡的光线,鼻端却已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之味。

我的心一紧,再定睛看去,却见屋子靠墙的一张粗陋木榻之上,此刻正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

我屏住了呼吸,几乎是一步步地挪向了那人,终于到了近前。

我松了口气。

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我付下了身,仔细看去,却是大吃了一惊。

他的面上此刻仍满是血污,有些已经发干变成紫色凝结在了一起,眼睛紧紧地笔者,鼻息微弱。

我轻轻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胸口之处,果然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这个人是项伯。

我伸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半天,他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看着我的眼神却是一片涣散。

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知道此时,项羽兵败并未多久,在他带了八百勇士突围而出的时候,他的楚营之中仍有无数的残兵败将四处逃亡了去,因为怕被刘邦追杀而到处躲藏。项伯或许就是在跟随项羽突围的时候受的伤,但是他又怎会到了此处?

我正发呆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穿了粗布衣衫的猎户模样的中年人,看起来应是此间的主人了。

他看见我在里面,表情很是吃惊。

我朝他笑了一下:“我入山寻人,方才听到了一阵歌,便循声到了此处,若有打扰,还请壮士见谅。”

那猎户面上已是恢复了常色,对我点头道:“方才便是我唱的歌,见笑了。”

我心念一动,话已是脱口而出:“壮士可是在别地曾听过此歌的?”

猎户笑了起来:“确实,我自己哪里会这个,只是曾听那居于山巅之上的老者曾唱过,所以便学了过来。”

我的心情一阵激荡,颤声问道:“你可知那老者是何人?”

猎户摇了摇头:“我也并非久居山上,只是有时上来狩猎而已,多年之前曾在山巅之处遇见过一白发老者,状如仙翁,待我后来几次有心想去寻找,却又不见了踪迹。”

我有些失望,回身看着仍昏迷不醒的项伯,微微地皱起了眉。

他的伤口溃烂已是十分严重,再不处理,只怕是会损及性命了。只是我匆匆而来,身边并无任何金创药,正踌躇着,却听见那猎户又说道:“这位伤者被人送到此处的,那人已是出去为他寻药,想来应是快回了。”

我猛地转头,大声问道:“那人可是三十多岁,一身青衫?”

猎户有些奇怪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心中便已是如卸下了千钧的重担,慢慢地坐到了木榻的一侧。

夜色渐渐地沉了下来,猎户在屋子中的炉里燃起了柴火,我侧耳听着门外的响动,耳边却尽是风过密林发出的鬼哭狼嚎般的怪声,慢慢地又有些焦急不安了起来。

就在我等得忐忑不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我猛地站了起来,朝着木门走了几步,而此时门也已经被推开了。

是张良,他站在那里,手上拿了一大把的糙药,突然看见了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很快便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朝我也是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仍是那样的温暖,干净。

他没有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仿佛我此刻的出现,本就是一种理所当然。

他向那猎户借了碗具,将手中刚采的一些糙药捣烂了,又走到了项伯的身边,这才转过头对我说道:“阿离,项伯的伤口已是溃烂难愈,若不处理,只怕是上了药也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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