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42)

见我低头不语,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低声说道:“辛离,夫君曾经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你之前应该也是遭受了很大的变故,你只管放心,我们绝无意要你抹去原来的姓氏随了吴姓,只是怜你孤身年幼,现在又偏偏入了母亲的眼,认你做了女儿,也只是存了想让你从此安心在我瑶里住下的意思。”

望着萍夫人目光里流出的温柔之色,刹那间我竟恍惚觉得看到了自己前世年幼之时的母亲了,那时候,我的母亲她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只是越长大,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便也越来越遥远了,以致于到了最后,不经意回首间,这距离竟已经成了一道鸿沟,再也无法跨越了。

无论我的思想是如何成人,现在,既然我已经成了一个孩子,有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真的像孩子那样难以自控了,比如,之前和吴延的斗嘴,又比如,此刻的感动。

见我眼里含泪,萍夫人有些吃惊,她迟疑了下,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那么没关系……”

我摇了摇头,她们待我这个来自异世的寄魂之人如此真心一片,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

一边的吴母已经呵呵笑了出来:“傻丫头,愿意就是了,还哭什么,当真吓我一跳,我这便让庄里巫祝起个龟甲蓍糙,选了吉日良辰,祝告祖先。”

我擦去了眼里的泪,笑了起来。

和吴母萍夫人告辞出了门,我才突然想起吴延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若他知道了刚才发生之事,会有什么反应?极力反对,还是闷声不响,但背后来找我麻烦?

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不愿意我成为他家中一员,只怕也只是出于之前我对他不断冒犯之后产生的抵触之感吧?时间长了,他自然就应该会消停了。

只是,没想到我终究还是要叫这个有点别扭的少年为“叔父”,我不禁苦笑了下。

庄里的巫祝很快就选了日子,我跟着吴母,吴芮和萍夫人,跪在了庄子里最靠山边的宗祠堂前,祝告了一番。吴延不在,他自从回来后,就被委派带了庄里的家丁出去收一批货,现在尚未归来。

“辛离,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吴芮的义女了,你既已是吴家之人,便该让你知晓我祖上来历了。我家祖上,乃是吴国开氏始祖泰伯,传国至我五代祖,始被越王勾践灭国,王之长子携了家人隐居于此,祖辈繁衍,才渐至今日规模。”

吴芮一系,果然像我之前猜度的那样,是吴王夫差的直系子孙,因为已经知道了,所以当我从吴芮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点头,面上并未露出太大的惊异之色。

我的表情,应该是尽数落入了对面的吴芮眼中,但他也只是微微一顿,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接着便又说道:“辛离,我对你家世虽不清楚,但看你行事,也知道必定不凡,我今日虽收你为义女,但也无意让你随我改姓,你若愿意,从今日起,我便按照我吴家男性子孙取名之依照,去你名中之‘离’,改为‘追’,从此你名为辛追,这样既保有了你原来之姓,又寓意了我吴家女儿的身份,如何?”

辛追,辛追?

我默默念了两遍,突然心中一动。

“妾辛追”,我想起了现代在马王堆汉墓里出土的那一方刻印,墓室的女主人,名为辛追。

想起我就是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穿越而来,现在,我不但成了以后的长沙国国王吴芮的义女,就连我的名字,也被改成了辛追!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如果历史就是按照它既定的走向发展下去,那么,现在的我难道就是以后那个神秘的马王堆汉墓女主人,西汉长沙国丞相利苍韶华之年便为寡的妻子,辛追夫人?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冷汗一下子变从我的额头微微地沁了出来。

吴芮和边上的吴母、萍夫人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我,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应吴芮给我改名之事,急忙胡乱点了下头。

“辛离,你可是不喜这名字?为何神色不豫?”吴母问道。

我擦了下额头的汗,摇了下头:“不是,名字很好,只是……”

我想了下,实在找不出别的借口,便只好一边在心里对吴延说声对不起,一边低声说道,“只是延公子…….”

吴母笑了起来:“那猴子,我知他从前和你素来不大对头,只是这次你去长沙,也是他自己开口要护你前去的,足可见他心里对你还是并无成见的,不日他归来,知道你成为我吴家女儿,定会欢喜,你无须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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