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80)

“你女儿很好,你何必打骂不休?”

我的口气有些生硬。

她回头,朝我讪讪地笑了一下,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

薄羽此时终于抬起头,对我感激地笑了一下。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就算一路无虞地到了魏地,最终也不过是被她一心贪求荣华富贵的母亲送进宫中,成为可悲的那所谓的“魏王”众多姬妾之一,然后,当这个短命的魏国再次覆灭,那时她又会是何等命运?

魏媪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满脸堆笑地开始夸赞了起来:“夫人,说起我的女儿,倒是有桩话题好讲哩。在我家资颇丰之时,我也曾请相士许负为我女儿相面,她不过一眼便断言我女儿日后生子必定贵不可言。我从前还是不太相信,如今想来,我魏国复立,我送女儿前去投靠,若是被那魏王看中收了为姬妾,他日生个儿子,岂不是真的贵不可言?所以我就是拼了老命,也非要把她送去魏地不可。”

许负之名,我当年也曾从徐福口中听他与我言及。她是河内郡温城县令许望的女儿,据说出生时便手握玉片,玉上有文王八卦图隐约可见,仅百日即能言,聪颖异常。始皇帝闻讯,亦以为是吉瑞之兆,特意下令赐许望黄金百镒,以善养其女。最奇的是她尚在襁褓之中,家中有客来访,她见了来客,若是露出笑容,此人不久必定喜事连连,而若大哭不止,则此人去后必定招灾罹祸,长此以往,众人纷纷言及变色,不敢再入她家门,长大之后,她便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相士。

对于这样的传言,我当时听了,不过是一笑置之,在我看来,这个许负应该只是一个星象或者周易研究者,而那些关于她的所谓神异之事,不过也是旁人,抑或就是她自己的穿凿附会罢了。魏媪请她为女儿看相,她便言人富贵,主家欢喜,她自己亦有所得,岂不是两全?

薄羽听她母亲又提起自己的这个事情,女孩家面皮薄,已是羞得面上通红,头都要垂到胸口了。

我淡淡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假寐,魏媪见我没有接口,知道我对这个话题没有多大兴趣,虽是感到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接下来的数日,英布仍是在夜以继日地赶路,终是到了函谷关前,我要随了英布入关,而魏媪和薄羽母女,却是要继续向着魏豹的境地而去。好在此去魏国,路途也并不十分远了,我想了下,便将自己的马车给了她二人,嘱咐车夫将她们送到后自行回到彭城即可,不必等我。

魏媪母女千恩万谢地走了,我向英布要了匹马,自己便骑了上去。

看得出来,他对我现在的举动很是不悦,但却是仍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一张脸黑得像是涂了墨汁,我没有理睬他,拍马便朝了关门而去。

守关的士卒见是英布到了,立刻开了关门,我一路冲了进去。英布很快也就驱马赶了上来,与我平骑。

见他似乎有话要和我讲的样子,我将速度稍缓了些。

“辛姬,你为何不问项将军因何将你请来?”他终于侧头,没头没脑地这样问了一句。

我淡淡应了一声:“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一愣,似乎不死心,又问道:“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我若说我担心,他难道就会让我这样回去吗?”

他一窒,半晌,终于冷冷抛出一句:“他素来喜好恭维之语,稍后等你见了他,勿要再像前次那样冒犯于他,自然也就无事了。”

说完,他一扯马缰,便飞快地朝前奔驰而去了。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稍稍有些发愣。

他刚才,这是在好心给我提醒吗?

应该吧,无论如何,我的义父终归是他的泰山,我也算是他的大姨子。我这个大姨子要是在这里倒霉了,估计他以后在我义父面前也不好交代。

我摇了摇头,终是释然了。

我到了的时候,一场初雪已降落在渭水两岸,戏水之下的鸿门原野之上,茫茫一片薄薄的积雪之中,放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军士营帐和红底旗帜上的大大的黑色“项”字。

距离此地仅仅不过四十里之遥的西边灞上,此时亦是驻扎了刘邦的十万大军。

这片关中之地,尽管已经被秦二世的□弄得千疮百孔,但毕竟是有六百余年的深厚底蕴,加上秦战士出征带回的财物滋润,丰饶无比,很久已经没有过征战了,从来只有从这里出发的铁骑去践踏别地,从没有人敢窥觑这片土地,而如今却彻底颠倒了过来,天下的各路诸侯都在向这里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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