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93)

我的眼里,已经没有泪了,只是那样空洞地睁着,望着心洁白如雪的容颜。

☆、穷泉之畔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心仍是那样靠着,斜阳映在了他的一侧脸颊之上,嘴角带了一丝微笑,他看起来孤高而绝美,只是眼睛,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光华,变成黯淡一片。

我伏在了心脚下的地上,久久不愿抬头。

一双臂膀,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是我熟悉的那种气息。

英布再没有阻拦我的离去了,他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被张良抱上了马背。

我将脸埋入了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夕阳很快地下沉了,天地被笼罩在了一片暮霭之中。

张良的随行卫士们,大约一百来人,在郴县城外山间的一条溪流边搭了宿营地,他仍是从马上抱我下来,将我放在铺好了毯帐的地上。

熊熊的篝火燃烧了起来,火光跳跃,一片温暖中,我犹是在梦中的感觉。

我后背的肩胛伤处仍是深深cha着箭簇的铁头,鲜血早已凝固成一片暗紫色。

他轻轻将我衣物解开,露出了我的后背之时,我听到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抽气之声。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小时被盗贼所伤留下的那一道长长疤痕,从肩胛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后腰。此时没有fèng合技术,我知道,这道劫后余生留下的疤痕必定是十分丑陋。

“很丑,是吧?”

我忍着肩胛处的抽痛,转回头,微笑着问他。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里是一片怜惜之色。

“不,一点也不丑……,”

他低叹了一声,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手已经抚上了我后背的伤痕之处,从上到下,一路慢慢延伸下去……

被他抚触过的后背肌肤,如同遭了火烙,我浑身一阵颤栗,正自晕眩间,却听见“噗”地一声,那深深cha在我肩胛之处的箭簇已经被他拔了出来。

“好了,已经拔-出-来了,很痛吧?再忍忍,等下就好了……”

我再回头,见他面上终于带了一丝喜色,一边像哄孩子似地那样低声对我说话,一边用布巾为我清洁涌出伤口的污血,敷上金创药膏。

我垂下了眼睛,心头掠过一阵微微的失落。

我以为……,却原来……。

他终于为我包扎好了伤处,又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一个卫兵送来了几块干粮和一锅刚刚煮沸的稀粥。

我用可以活动的左手自取了一块干粮,喝了一口他送到我嘴边的粥,终于看着他问道:“子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你不是……”

他笑了一下,又喂了我一口,才说道:“我随沛公南下到了褒中之时,便收到了韩王命人送来的急件,他被项羽勒令随行到了彭城,命我也即刻赶去。沛公给了我这百名护卫,昼夜不歇快追上项羽大队的时候,项伯密使人告诉了我你的消息,我便立刻掉转方向朝你这里赶来……”

我一下子明白了。

韩王成,我想起了随项羽东迁的路上见过几次的这个男人,浮肿的眼泡,委顿的神情,懦弱的目光,满脸讨好的笑容。

“不行,你不能去。鸿门宴上刘季能够走脱,全赖你的机智,项羽范增现在对你正是恨之入骨,你若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看着他,焦急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仍是含笑望着我:“阿离,项王恼恨我,却又拿我没办法,故而将怒气迁到了韩王的身上,不但不给他封地,反而要将他软禁于彭城之中……”

我打断了他的话:“但是韩王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个无用的人,你这样舍了性命护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叹了口气,对着我身边那堆跳跃的篝火出神了一会,终于苦笑了下,那样温柔地看着我:“他虽然软弱无用,只是当初是我在项梁面前将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而今他有难,我不能不救,就算明知是不可为,我也必须要为之。”

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我几乎要晕眩了过去,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粥,将我揽入了他的怀中。

“阿离,自我在十数年前与盖聂在博浪沙合谋始皇帝开始,我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的这条命,不过是捡来……”他抱紧了我,脸贴着我耳边的发,低声说道,“只是你……我有时当真是放心不下……明明觉得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有时你却又那样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说他放心不下我。

那种带了甜蜜的酸意又泛上了我的心头,我也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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