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269)

“不是!”朗月笑道,“是因为这样穿简单。”

周少瑾呵呵地笑了两声,道:“你家是世仆吗?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我不是世仆。”朗月说着,神色微黯,道。“我是那年永定河发大水的时候被四老爷从河里捞起来的。”说着,他语气顿了顿,“清风也是。清风是先捞起来的,我是后捞起来的。四老爷说,我们俩家的村子应该隔得不远。”

周少瑾讶然。

永定河在北方,就算是发大水,对于江南的百姓来说,还不如隔壁谁家嫁女儿来的印象深刻。她要不是在京城住过,京城很多下人都是那年自卖到为仆的,她也不会记得至德十五年永定河曾溃过堤。

那年。正巧池舅舅进京赶考。

可能是那个时候救的清风朗月。

周少瑾琢磨着,笑着安慰他道:“大难不死,必要后福。你以后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也这么想。”朗月很是乐观。“我们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跟着怀山大叔读书写字,说不定我们以后也能像秦管事那样,当上九如巷的管事呢!”

周少瑾嫣然一笑,道:“你肯定能行的。”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到了集萤住的院子。

二层的小楼,红漆柱子,绿漆窗棂,糊着白色的高丽纸。刚刚换上的软帘绣着宝相花的纹样,庑廊上一溜白瓷盆的菊花。含苞欲放,墙角的两株芭蕉树。已齐屋檐高。

“二小姐!”集萤撩着帘子站在门内朝着周少瑾微笑,道,“你是怕我被你池舅舅责罚吗?”

“不是。”周少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集萤眯着眼睛笑,招呼她,“快进来坐……我被你池舅舅禁足了,不能踏出这个门槛。还要写五百遍《女诫》。”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没什么的。”集萤笑道,“我写字还是挺快的。你们快进来坐。”

周少瑾闻言忙带着施香进了屋。

清一色黑漆家俱,铺着秋香色绣五蝠捧寿团花的坐垫,长案上供着官窑的双枝大梅瓶,桌屏是酸枝木的,镶一副花开牡丹的苏绣,东边是如意门的内室,西边是落地罩隔成的书房,还有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施香吓了一大跳。

这个集萤,不仅行事作派不像丫鬟,就是吃穿用度也不像丫鬟。

不知道小山丛桂院里的丫鬟都是这样呢?还是只有集萤独一份呢?

她思忖着。

周少瑾也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道:“你这可真不错!”

比绣绮堂都要好。

也不是说摆的东西要好……就是绣绮堂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集萤住的地方却充满了和气。

她看到书房临窗放着张葡萄牡丹缠枝的矮榻,榻中间还放了张彭牙祥云纹的榻几。

周少瑾微微一愣,上前摸着榻几上镶着的象牙雕花,问集萤:“你是北方人?”

“咦!”集萤亲自将小丫鬟捧进来的果盘放在了榻几上,笑着请她在短榻上坐,“你怎么知道?”

周少瑾含含糊糊地道:“我听人说,北方人的炕都彻在窗户下,我看你屋里的短榻在这里放着。”

“你心真细。”集萤笑着指了指果盘,道,“你尝尝,新上市的石榴。秦子平带回来的。”又道,“我家是沧州的,你听说过吗?”

周少瑾心中一跳。

沧州。她当然听说过。

离京城很近。

京城很多护院就是沧州人。

“我在书上看到过。”周少瑾沉着地道,“不过没去过!”

集萤听着笑了笑。净了手帮周少瑾剥石榴。

周少瑾这才发现对面墙上挂着把剑。

三尺长,绿鲨皮,红流苏,看上去古朴大方,不像那些镇宅用的剑,镶着宝石或八卦之类的。

她问:“这是?”

集萤笑道:“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专镇小人的!”

周少瑾看着不像,不过集萤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集萤招了施香过来一起吃石榴。

施香看了周少瑾一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笑着道了谢,端了张小杌子坐在了榻前。

周少瑾问集萤:“池舅舅是不是很生气?除了让你禁足、罚你抄五百遍《女诫》之外,还有没有惩罚你?”

“没有。”集萤鼓着腮帮子道,“你池舅舅还不至于这么小气……不过,”她嘿嘿笑了两声,道,“你池舅舅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有些不好过……不是,就算他相安无事。可也得费一番周折——明天,郭家的老安人会请你池舅舅过去吃饭,你池舅舅已经答应了。我看他这次怎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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