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613)

陆缄轻手轻脚进了房,走到c黄边,刚撩起帐子,就对上了林谨容的眼睛,不由一笑:“不是说你睡着了么?怎地还是醒着的?”

林谨容往里挪了挪:“有些认c黄,睡不安稳,听见你和豆儿在外头说话就醒了。怎地去了那么久?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陆缄在c黄沿坐下,拉了她的手握在手里:“不是。是我刚才在楼下遇到了一个人。这人要死了,被人当胸砍了一刀,伤口已经溃烂生蛆,只剩一口气,倒在店子门口,看的人多,管的人少,我看着不忍,命人抬到后头柴房里去,叫人去请大夫了。”

林谨容不由奇道:“竟还有这种事?可问清楚他那伤口是怎么来的了么?”

“人都没醒呢,也不晓得能不能活下来。”陆缄轻轻摇头:“说起这个人来,你我却是认识的。”

林谨容更奇:“是什么人?既是你我的熟人,怎地让人给抬到柴房里去了?不叫店家另收拾一间房子出来安置?”

陆缄小声道:“不是,我可不好说我认得他。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清州榷场时,咱们去看热闹,看到的那个看人像用刀子剜似的王立春么?就是那个最凶最狠,把官牙人的腿打断,要挨杖责,舅父出钱替他求情的那个。”他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刺了个盗字,其他人都披散着头发盖住了,唯有他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露出那个盗字来。想起来没有?”

林谨容这才想起来,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他不是杀了人,刺配充军在那里的么?怎地跑到这里来了?还成了那样子?莫非是又杀了人?”

陆缄叹道:“不知道呢。他额头上那个盗字不见了,是烫伤,我看是拿了烙铁烙掉的,必是偷逃出来的。但我想舅父当初既然肯救下他,必是有其道理在里面,更何况他已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了,先救活了再说。若是他果然犯了案,也自有官差来管他。就当他是陌生人罢。”

林谨容道:“也只有这样了。但只是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省得。”陆缄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有受凉罢?”

林谨容微微闭目:“不曾,喝过姜汤在被子里捂过汗了。”

“二爷,大夫来了,却不肯诊治,您要去看看么?”豆儿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陆缄赶紧站起身来,同林谨容道:“不遇也遇到了,善始善终,我去看看。你先睡罢。”

见林谨容依言闭了眼,陆缄快步出了房门下了楼,走到后头柴房里,但见王立春已然被收拾干净,换了身店家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粗布衣裳,敞着胸怀躺在临时搭起来的c黄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的,胸口上的那道刀伤仍然狰狞刺目,并不曾收拾过,隐约可见白色的蠕虫上下爬动。一个四十多岁的郎中立在一旁,只是袖手旁观,并不动手,见陆缄进来,翻着白眼道:“活不成了,准备后事罢。”

店家闻言,立即哀求陆缄:“陆老爷,怎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能让他死在小人的店子里,小的宁愿送他一口薄皮棺材也不要。”

店主婆娘也赶紧跟着哀哀嚎叫起来,要叫人进来把王立春抬出去。长寿等人听陆缄的安排,自是不许的,屋里顿时一片闹嚷,王立春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轻轻动了动,指尖也跟着抽动了两下。

陆缄看得分明,忙上前一步喝道:“嚷什么?人还没死呢。即便是过路的行人生病,店主也该报告官府并看顾好才是,怎地人进了店,倒还不想管了?是不想开店了么?”又指定那郎中:“你若见死不救,便不配行医!”

他虽年轻,却自有一种气度,更因着有了官职在身,八分的威风放在旁人眼里也有了十分。众人便都安静下来,那郎中也不敢走了,只道:“既然这位官老爷非得要小人治伤,小人也不敢不从。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什么,可不能怪到小人头上来。”

“那是自然,尽人事知天命,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陆缄朝陆良使了个眼色,陆良忙提了一贯钱出来:“这是预付的诊金。”又塞了一贯钱到那店主婆娘手里:“这是替他付的店钱。赶紧去熬药。”

至此,再没什么好说道的,众人便齐齐动起手来。那郎中命长寿和陆良两个去把王立春按住了,自去替他清洗伤口,去除腐ròu。

刚把在火上炙烤过的小银刀放在王立春的伤口上割下第一刀,就听王立春“啊!”地暴喝了一声,同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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