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154)

良久之后,突听得门外小黄门尖尖利利的声音道:“罪臣英洛偕夫婿前来觐见!”锦帝轻笑:“宣------”回头对那二人道:“你们还不去屏风后避避?”

李瑜与锦贵君慌忙起身,衣袂一闪,展眼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含珠殿内,银珠熠熠,帘幕憧憧,独留李岚含笑而坐。小黄门尖利的一声声“宣------”随风入耳,厚重的殿门轻轻被阖上,异国绵厚的地毯将足音尽消,只是眨眼之间,李岚面前便立定了一男一女。二人皆衣衫脏乱,身上气味冲人鼻息,但神采气度丝毫不差,跪拜有仪,三呼万岁,跪定在她面前。

锦帝将面上笑意收拾干净,摆出一副怒容来,只将目光凝注在英洛身上,猛拍桌案,但见上面杯盘碗碟抖得一抖,道:“逆臣英洛,你可知罪?”显见得雷霆震怒,不可遏止。

英洛抬起波光滟眸,疑惑道:“陛下新登大宝,臣不及恭贺便被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扔进了大牢,臣惶恐,实不知犯了何罪?恳请陛下指正!”她言语之间哪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之色?神色分明严正磊落,坦荡无私,可惜只听得“阿嚏”一声,她这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被眼泪鼻涕给生生破坏了。

李岚不由心内暗笑,偏面上不能露出分毫,怒道:“大胆英洛,朕虽离京日长,但久闻你骄横跋扈,目无法纪,回京第一日就见你打伤了楚王殿下,还敢抵赖?”

却听她侧目对身旁男子嘀嘀咕咕:“柏哥哥,这下我跳进渭水也洗不清了-------”那男子亦是侧目视她,二人柔情蜜意,直将这含珠殿当作了自家闺房一般私语。李岚侧耳听时,只不过模模糊糊听得三个字,正欲出声再喝斥一番,突听她提高了音量道:“陛下,臣确曾打伤了楚王殿下……但陛下明鉴,且听为臣一言。为臣从来小心谨慎,若不是事出有因……阿嚏……如何会将楚王殿下打伤?便是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陛下若想定为臣的罪,……阿嚏……还请陛下请了楚王殿下当面澄清误会,否则,无论陛下判臣何罪,臣都不服!”

她身旁跪着的男子出声制止:“洛洛,休得胡言!”从衣襟下摆撕下来一处干净的布料来递了过去让她擦鼻涕。

李岚自小尊贵异常,寻常人等在她面前也必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行为动作更是一丝儿不能错,更何况今日贵为凤帝,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能君前失仪。一时之间她真是后悔圣旨下得急了点,没有嘱托侍卫应带这二人先去沐浴净身方能面圣,如今悔之晚矣!再听得这男子初次出声,只觉语声似在哪里听过,细一打量,再也不能够绷住,不由“噗哧”乐了,兴奋的猛拍大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易大公子佳人芳踪难觅,朕久已惦记着你,别来无恙乎?”

二人被李岚这突变的易色功夫给震住,面面相窥。易柏久已认识李岚,揣度其意已叫他想出了对策---------自李岚认识他兄妹三人以来,其中过节虽久远不堪再提,但综其要义,与其说李岚想他了不若说李岚想他口袋里的银子来得更为妥切,眼见着英洛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神情分明在问:你二人何时酝了情愫?他若再不出声,怕是难免要将这几日的甜蜜光景破坏殆尽,当下不由苦笑道:“陛下说笑了!自柏嫁入英府,寸步不曾离了这长安城,陛下若有心寻得草民行踪,却也不难!况柏出嫁从妻,易府家中事务尽交予舍弟照管,柏如今不过一闲散之人!”言下之意便是:您若有要钱的事情尽可以去找我家二弟,我如今可再也不能够作主啦!

李岚如何能不明白这弦外之意呢?但她早已明白与易柏这种生意人打交道,还有一句话可作注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件事情被拒,保不齐还有下一桩事求着他,至要紧是别得罪人。因之晒然一笑,起身紧走两步至二人面前,堆起笑容来,亲手扶起英洛,中间虽有想捏着鼻子后退的冲动,硬生生忍了下去,心内暗呼:好险!亏了晚膳之时一口也未曾进食,若是贸然吃个肚圆,怕是当场便要吐在她面前了……

英洛被李岚一口一个嫂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道:“不敢!”见她拧着眉头鼻翼不断扇动,心中恶念迭起,故意近前往她身前挨了几步,作诚惶诚恐状道:“陛下,您真的不追究臣犯下的滔天大罪了?冒犯了楚王殿下是为臣的错,还请陛下处罚!”

李岚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一阵阵头晕,又不能将她推开,唯有强撑着笑意掩饰呕意:“这事倒不怪爱卿,是元慈那贱奴从中作梗,背着楚王前来告御状,朕见楚王受伤,关心则乱,一时情切便下令将爱卿关起来了。第二日楚王已经替你洗清罪名了,只是朕这两日忙于国事,竟将这件小事给搁下了,劳爱卿在天牢之中多住了两日,爱卿不会怪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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