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156)

她身旁跪着的男子出声制止:“洛洛,休得胡言!”从衣襟下摆撕下来一处干净的布料来递了过去让她擦鼻涕。

李岚自小尊贵异常,寻常人等在她面前也必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行为动作更是一丝儿不能错,更何况今日贵为凤帝,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能君前失仪。一时之间她真是后悔圣旨下得急了点,没有嘱托侍卫应带这二人先去沐浴净身方能面圣,如今悔之晚矣!再听得这男子初次出声,只觉语声似在哪里听过,细一打量,再也不能够绷住,不由“噗哧”乐了,兴奋的猛拍大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易大公子佳人芳踪难觅,朕久已惦记着你,别来无恙乎?”

二人被李岚这突变的易色功夫给震住,面面相窥。易柏久已认识李岚,揣度其意已叫他想出了对策---------自李岚认识他兄妹三人以来,其中过节虽久远不堪再提,但综其要义,与其说李岚想他了不若说李岚想他口袋里的银子来得更为妥切,眼见着英洛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神情分明在问:你二人何时酝了情愫?他若再不出声,怕是难免要将这几日的甜蜜光景破坏殆尽,当下不由苦笑道:“陛下说笑了!自柏嫁入英府,寸步不曾离了这长安城,陛下若有心寻得草民行踪,却也不难!况柏出嫁从妻,易府家中事务尽交予舍弟照管,柏如今不过一闲散之人!”言下之意便是:您若有要钱的事情尽可以去找我家二弟,我如今可再也不能够作主啦!

李岚如何能不明白这弦外之意呢?但她早已明白与易柏这种生意人打交道,还有一句话可作注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件事情被拒,保不齐还有下一桩事求着他,至要紧是别得罪人。因之晒然一笑,起身紧走两步至二人面前,堆起笑容来,亲手扶起英洛,中间虽有想捏着鼻子后退的冲动,硬生生忍了下去,心内暗呼:好险!亏了晚膳之时一口也未曾进食,若是贸然吃个肚圆,怕是当场便要吐在她面前了……

英洛被李岚一口一个嫂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道:“不敢!”见她拧着眉头鼻翼不断扇动,心中恶念迭起,故意近前往她身前挨了几步,作诚惶诚恐状道:“陛下,您真的不追究臣犯下的滔天大罪了?冒犯了楚王殿下是为臣的错,还请陛下处罚!”

李岚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一阵阵头晕,又不能将她推开,唯有强撑着笑意掩饰呕意:“这事倒不怪爱卿,是元慈那贱奴从中作梗,背着楚王前来告御状,朕见楚王受伤,关心则乱,一时情切便下令将爱卿关起来了。第二日楚王已经替你洗清罪名了,只是朕这两日忙于国事,竟将这件小事给搁下了,劳爱卿在天牢之中多住了两日,爱卿不会怪朕吧?”

“当然不会!只是这元慈却又是哪个?”只因接连两个喷嚏,她鼻息壅塞,瓮声瓮气问道。

李岚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元慈便是那日去英府接楚王的内侍,自小服侍在楚王身边,是他第一要紧的人!”……明说了是楚王眼前的红人,妹妹你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哦……不过是奴大欺主罢了!……倒是陛下,分别了这么久,陛下这身体一向可好?让为臣好好看看您……”李岚眸色暖意渐涌之际,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但听得一声凄然的呼唤:“陛下啊------”毫无防备的李岚怀中猛然撞进来一个臭气熏天的人,紧扒着她的脖子,一边“阿嚏”之声不绝,一边似在哽咽落泪:“陛下啊-----臣怎么会怪罪陛下呢?自从分别后,臣对陛下挂念不已啊……陛下啊……阿嚏……”李岚哭笑不得,只觉趴着自己颈部这颗毛茸茸的头颅爆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馊臭味儿来,几乎逼得她要窒息,历劫归来,这个馊臭得让她发晕的人算是除李瑜之外唯一一个大胆的例外,胸臆间适时涌上一股暖意来,混着欲呕的气浪冲击着心脉。

“英将军……英将军……咳咳……你勒得朕要喘不过气来了……”再迟一刻,她怕是连之前批折子之时喝下去的两杯茶水都要呕出来了,拼了全力企图要将身上这只状如八爪章鱼般的家伙给揪下来。

她也颇识时务,眼见女帝要冒火,恋恋不舍的再次将鼻涕使劲蹭在她的龙袍之上,这才从她怀中退出来,抬起打喷嚏打得红如脱兔的眸子,满含歉意道:“陛下恕罪!臣一时激动,造次了!”------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既然您忘了为臣住在天牢,那陛下也亲自体验一下天牢的空气质量吧!

一旁易柏正正立在她二人侧面,抓得了她这小动作,不由嘴角暗抽,愉悦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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