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46)

顾细身上本来就没二两肉,英洛这样片肉,不过多时他全身上下更无一处完整的肌肤。英洛再使程元去端得一盆热热的水来,一瓢瓢浇下去,猛然只听得顾细杀猪般的疼痛。

年轻的女子似乎还不满意,竟是将那粗盐粗直接撒到他身上,边揉搓边道:“我平生少有给人洗澡,特别是这种粗盐洁浴,顾阿细你可要知道,这份福气是别人享也享不来的,你还不珍惜?”

顾阿细平生已算狠毒残忍,少有人能比。今日栽在个比他还毒辣的主手里,唯有呼喊不已。伤口之上撒盐本就疼痛难忍,哪知道这位英小姐将粗盐撒上去,还要反复的去揉搓,口中喃喃念叨:“唉,阿细啊,你是不知道这按摩的好处的!今日有幸尝到本将军的服务,应该感到容幸才是?!怎么叫得这么不欢畅呢?”

二皇女亦是早闻这位女子的酷吏之名,今日见她拿了顾细作法,身后跟着的一众军士与她皆是面色苍白。待得顾细奄奄一息之际,二皇女身后已有将士面无人色,统统有呕吐的表现。

二皇女这次捉拿逆贼的行动,终致胎死腹中,无法得以实施。

心 谋

经过那夜的拥抱,英洛对江生又多了一份愧疚,他生病的那些日子,不过是进去片刻略站一站便出来了。等江生痊愈,已是半月光景过去,期间女帝并无派遣小侍前去照顾李岚的迹像。倒是英洛进宫之时,有几次竟在宫内碰见了李瑜。

少年每次总是昂着头从她面前走过。有次他走过之后地下多出个纸团来,英洛将那纸团带回来,一路之上竟模糊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那时候集训,不方便说话,同训的人皆是少年心性,便将话写在纸团之上,偷偷打开来看。

帮中集训的那人乃是个铁面无私的帮徒,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很是吃了一些苦头,因此教训起她们这帮毛孩子来,自然不会客气。偏英洛与丁灿又颇为调皮,纵是挨了打,亦不能将这种癖好改正过来。

李瑜这种行为,恰让她回忆起那种微微的如小草刚发芽般纯粹的喜悦。这日回家,心情不免大好,大概是能回忆起最辛苦年月里,居然还有此亮色罢。对于眼下的局势,不免多添了几分信心。

江生已经大好,正在院中转悠,见得她回转,几乎有逃跑的冲动。总算将自己那颗扑通乱跳的心给武力镇压了,才能如常道:“小姐回来了!”

英洛点点头,道:“江生,我有件事给跟你说!”

江生自答应了她,心内时时记挂着此事,只盼晚几天再晚几天,这会子见她提起,唯有随她进得屋内,提心吊胆听她细说分详。

这一夜他窥得了许多以前未曾明白的事,他的眼前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夜里的长安,无端听得到野兽的叫嚣。或者只是心神恍惚吧!

便是如李岚这般天之娇女,落魄起来也比寻常人更为可悲可叹,----------寻常人再沦落,尚有自由,-----------而这位尊贵的皇女殿下却沦落成了囚徒,且成了疯子!

江生再对此人可厌,断不至于到眼见她发疯发狂便开心不已的地步,唯觉人世无常,心内不由兴起沧桑之感。更兼着之后英洛将自己所思所谋告之于他,只嘱他在金殿之内如何应对,江生更觉头大如斗,外面的世界风雨雷电,比之寻常百姓所经风雨,自然更为惊心动魄。

宣熙元年二月初二,大周朝堂之上,今日与无数个过去毫无二致,不过是一帮臣子乱哄哄商议政事,往往并无结论之时,宣熙女帝便有了退朝的意愿。

正欲找个借口将文禽武兽轰出殿去,突听得一道清越的声音道:“臣英洛有本启奏!”

女帝忍着倦色,温声道:“英爱卿但讲无妨!”目光里添了欣赏之色,着紫色衣衫面色生寒的女子,像极了绝世名剑,总能准确的领会她的意图,将凡是不应留在世上之人统统去除干净。

那知这一日这位向来端凝冷厉的女将,却在朝堂之上讲了一个爱情故事。却说有一日一位富家女离开家到别的地方去游历,不想在途中救了一个少年。这少年喜欢上了救命恩人,便希望恩人能带他回家,不想这位恩人家中大富大贵,自然不能将这少年带回家,但二人情谊早生,这富家女只得挥泪暂别少年,将这少年托付给了另一位朋友。

哪知道这位富家女回家之后,做了错事,被家人处罚,但她生性怯懦,竟是不堪忍受惩罚,便疯了过去。少年闻得心上人出了事,只身前来这女子家中,只盼能见她一面,服侍于她,就是不知道这女子的家人答不答应?

女帝听得一半,便知要糟,唯有将目光狠狠盯在那微微笑着的女子身上,却见她浑然不觉,只将这个故事讲了下去。最可恨的乃是殿上众臣。大部分都并未想到这一节,正是群情激昂,便有少数猜到了这故事所映射的人,也只假做不知,眼观鼻,鼻观心,状若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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