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67)

却见得英洛狠狠一肘击在程元臂上,怒嗔道:“程大哥!”

程元搓搓脸,讷讷道:“将军从未做过这些琐事,又不像我那婆娘,整日与油盐酱醋打交道。我老程只怕味道不是很好,先问问公子再吃,免得吃坏了肚子!”

华彻几乎要笑出声来,努力点头道:“很是好吃!真是人间美味!”

程元与英洛俱不疑有他,乖乖挟了一箸来喂进口中,猛然五官皱在了一起,英洛更是不能忍,道:“苦啊!”立时吐在了桌上。

程元哭丧着脸道:“我就说嘛,将军从不下厨,这味道能好么?”说归说,却又挟了一箸青菜喂在口中,将桌上一碗米饭端了起来,往口中扒下去半碗,含含糊糊道:“咸是咸了点,不过下饭!”

华彻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自小锦衣玉食,便是与皇子皇女衣食相比,亦不差分毫,此时却有样学样,捧起桌上米饭,挟了咸得发苦的青菜来下咽。

所幸英洛这瓦罐里煨的老母鸡汤稍有盐味,却是鲜美非常,三人各喝了两大碗,虽然菜色简单,真吃得几乎要走不动路,撑得东倒西歪,就在院内廊下坐着乘凉,看日头昏暗,一点点下沉,最后一点光亮亦失了踪影。由于已近十五,不久之后,便见得天空中爬上了一轮圆盘满月,星子寥落,月辉遍洒。

眼见着天色已晚,英洛起身道:“程大哥,近日你便守在公子身边,不管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传闻,都不做与理会!一定要护得公子周全!”

斜倚在柱子上的华彻久不闻言,英洛本以为他睡着了,这时却听得他冷冷道:“英将军将我放在此地,莫非还要找个人看起来不成?”

不待英洛回答,程元早已动怒,道:“华大少,你以为今时今日,你身上还有利可图不成?纵有,不过是把你交了给皇帝,得几两赏银罢了!难道我家将军还贪图这点钱财不成?将军身边从来便只有两个贴身侍卫,自陆大哥过世之后,也只余我老程一人。被将军称声大哥,我老程恬着脸应了,不过是因为西北战场之上,与将军生死与共的一点情谊。此时京城之内有多少人寻着机会要对将军下手,欲置她于死地,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今日将军项上人头,黑道之上已有人要价十万两黄金,请问,你这颗头颅可值这钱?是以将军出入,皆是极为小心!”

华彻再次呆住,只打量那月下幽然站着的女子。却听她冷然道:“程大哥,休得多嘴!你今日愈矩了!”

程元平常日子或许曾有过怕英洛的日子。但自陆姜身故之后,他的心中早将这女子看成自已妹妹一般。是以无论外人如何诋毁,他心中自然对她爱护有加。就算见识了她雷霆手段,他亦不为所动,今日看来虽触怒了她,但他到底不能再忍,遂大胆道:“华公子,你以为将军今日将你藏在此处,只是顺手而为吗?他日若女帝得知她藏匿钦犯,怕是英家上下几十口人,大祸临头之日不远矣!别人担着身家性命来救你,你不懂感激也就罢了,还请安份则个!”

华彻得他重责,心内早愧。他本是聪明人,只不过自小并未被华春专意来培养政权之巅的手腕,是以少了洞察力,加之本身率性,少有算计别人,是以有些事情一时之间还堪不破。此时心内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几乎要惊跳起来。

然而,他终于还是按下了这汹湧的感激之情,只淡淡道:“烦请程侍卫去照顾你家将军罢!华某一介犯人,不知躲藏到几时,生死亦在别人手中,自顾不睱,自然不能再给英将军添麻烦!”

他这般自弃的神情瞧在英洛眼中,她亦是呆了一呆,淡淡道:“程大哥在此照顾公子罢!我自会小心!”说完起身离去。月色幽亮,她的袍袖飞舞,怀中却挟着官服的包袱,被月光拉得纤长的影子,腰身之处奇异的凸出一个包来,施施然去了。

藏 娇

这一日英洛与常露在揽云阁本是搜寻一位姓严的兵部侍郎,二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顺藤摸瓜,竟搜到了后园。在那位吓得哆哆嗦嗦的少年招供之下,追到了先前逃窜的少年屋前。几人推门进去之时,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此处竟还藏着另一个。---------那人全身酒味,醉意朦胧,见得几人进去,大笑道:“我等了你们好几天,速度有点慢啊!”

常露自然不认识此人,哪怕很小之时二人曾在皇宫相遇,不过是贵族幼儿,俱有随身仆从跟随,哪得有机会认识朋友?

英洛却认得,此人纵是乱发披面,那双笑如弯月的眸子曾是暖阳一般,朗朗大笑之时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世间阴霾尽数离他而去----------正是华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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