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80)

程元打眼一瞧,却是一对姊妹花,身高脸蛋儿长得一般模样,唯有身上衣衫,一红一绿,大俗大艳之际令人悦目。

“这位是程侍卫,他抱着的是自家主子,洛小姐,你二人带她去沐浴一番,她身上有伤,好生料理着!”易柏回头指点二女,二女齐齐唱诺:“谨遵主子吩咐!”

她二人紧走两步从程元怀中接过英洛,翩然而去了。

易柏与程元随后而至。行至半路,焦枯脸的汉子与那络腮胡子一行人离去之时,易柏也曾询问英洛伤状,程元将她所中倚萝之毒略过不提,只将英洛受乃父驱打一节简单讲述,是以易柏恰知她身上带伤。

晚些时候,其中红衫女子,名唤朱嫣的前来见易柏,竟是眉头深锁,困惑道:“大公子,洛小姐竟似中毒了!”

程元正将半盅茶递至口中,得闻此言,竟失手将茶盅掉落在木制地板之上,洒下一大段淋漓诡异的水迹。

易柏那双清明亮润的眸子向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程元此时唯觉冷汗涔涔。

“毒可解?”易柏见得程元表情,已略微猜测到一点,且朱嫣专攻毒经,连她都露出凝重的表情,可见事情棘手,非同一般,只有询问最终结果。

却见朱嫣缓缓摇头,道:“若我所诊没错,洛小姐中的乃是奇毒倚萝,此毒无解,实乃慢性巨毒,每月月初发作,若中毒者能捱过每月一次的毒发,则有十年寿限。更多的人则是忍受不了此种痛苦而咬舌自尽。洛小姐身上棒伤并不碍事,但这毒怕是--------”她面上渐露惋惜之色。

易柏大概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回头看向程元,却见后者面带痛色,神情凝重,缓缓点头:“朱嫣姑娘所诊没错!我家主子今天晕倒,却是昨晚毒发,耗损太过而昏倒,非是为着老爷的一顿大棒。她身体一向康泰,能让她晕倒的确不容易。”

朱嫣面上露出钦佩之色,道:“纵是铁打的汉子,能捱过倚萝毒发的人,少之又少,洛小姐真乃帼国也!”

英洛在昏沉之中被朱嫣与绿衣女子,名唤兰芷的服侍沐浴之后,将全身棒伤涂好药膏,放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之上安睡。易柏与程元进去探视之时,见她安睡如婴儿,精致的五官在沉睡中露出娇憨之色,与素日的冷厉全然不同,令人心中忍不住涌上一股怜惜。

几人默然片刻,室内气压低沉。全然不知过得一日一夜,床上女子清醒之后恣意妄为,差点没将这小小庄园闹了个天番地覆。彼时易柏想破他那颗精明过头的脑袋,也全然不能想通,她怎么在知道自己生命还剩十年的光景之后,无一丝阴霾,以往绝少的笑容此际随意泛滥,灿如阳春三月此间桃枝上怒放的飞花。

那一日清晨朱嫣正撑着脑袋在英洛高卧的床头打盹,突觉面颊上东西爬过,有点粗砺的感觉。猛然间惊醒,正对上一双水漾清眸,眸子的主人懒洋洋道:“多美的姑娘啊,我居然还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朱嫣吃这一吓,没好气道:“洛小姐,你已经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往后你还有十年这样的太阳好看,又有什么好惊奇的呢?!”

女子初时听得她这样叫,面现惊诧,也只是一瞬,复又平静。望着窗外日光,猛然翻身坐起,到底是两日夜未曾进食,不免眩晕,腹中雷鸣如鼓,她却不见丝毫扭昵,朗笑道:“不管姑娘是哪里的天仙下凡,还请为我准备一点吃食!”

朱嫣给她这句恭维说的心情大好,脚步如风般轻快,不过片刻,便从外面端进来几碟小菜并一碗清粥,她接过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吞下肚去。

朱嫣被这吃相给惊得一呆,扶着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叹道:“洛小姐真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饿了足有七八日的样子!”她从前倒是曾为军中男儿诊过病痛一阵子,对那些人的吃相尤为深刻。

英洛这吃相,却是从前世到后世,通通未曾改变过,她亦无意多做改变。只回她一个浅笑,将桌上杯盘碗碟之内食物一扫而光,满足的饮下一大杯热茶,道:“阳光正好,不知道你家可否容我参观?”

朱嫣点点头。她已迈步而行。背影所见,虽是纤弱的身形,但龙形虎步,信步悠然,观之决不是寻常大家闺秀。

英洛自捱过倚萝毒发之后,忽然之间只觉死而后生,世间种种皆有眷恋,心境比之从前,不知好过多少倍。悠然漫步在果林之间,虽不知所往而心悦之,皆因身旁林木葳蕤,硕果累累,处处勃发生机。

她随意游走,过得半晌,便迷失在桃林之内。耳内听得溪水潺潺,寻音而至,竟是一处极为清澈的流水,水中小鱼顺流而下,虽不知往而何方而不减怡然游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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