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啊。”她擦了擦眼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声音带着沙哑，“咋来了？你阿奶她……”

季长歌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她是个顶顶乖顺的，听婆母的、听丈夫的、听儿子的，谁的话都听，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敢默默地擦眼泪，从不敢大声为自己辩解两句。

在这个时代，多的是这样的女人。她们往往可怜，又极其可悲。

她们就像是男人们的附属，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主意。

季长歌记得，以前季大伯还会对大伯娘动手，拳头落在大伯娘的身上，她也不会躲，只会缩着身体，嘤嘤嘤地哭。结果哭得季大伯更是心烦，下手更是重了几分。

后来是她阿爹出面拦了，大伯娘还觉得她阿爹是多管闲事了，是在破坏他们夫妻间的感情。

季长歌将篮子里的肉拿出来，“这是我刚才买的，送过来给阿奶煮粥喝。老人家都这个时候了，该吃点好的了。”

季大伯娘擦了擦脸，将猪肉接过来了。她点点头：“我都晓得的。待会儿我就给你阿奶煮肉粥，她今晚就能吃上。”

季长歌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阿奶是不是在睡觉？那我和阿宁就不进去打扰阿奶了，我们先回去了。”

季元还在季老太太的屋里呢，肯定是在哄季老太太将积蓄都掏出来，她可不耐烦进去掺和这些破事儿！

季大伯娘“哎”了一声，“你阿奶晓得你孝顺的。”

季长歌心里嗤笑了一声，孝顺？在季老太太眼中，恐怕顶顶不孝顺的那个人就是她了，简直是气死人的不孝！

她拉着季长宁的手要回去，季元却是从屋里头跑出来，拦在她的跟前，“季长歌，手头有没有银子，给你大哥花花！”

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去年被教训过一顿，今年倒是忘了个gān净，还敢开口问银子！

季长歌脸色微沉，她目光yīn冷，却淡笑一声，“元哥问银子，都问到我的头上来了？”

当谁都得宠着他似的？

季元破罐子破摔一般，“是啊，我是你大哥，问你要几个银子花咋啦？”

反正他现在皮厚，可不怕季长歌再动手了！

再说了，在这院子里头动手，回头阿奶听到动静又气着了，可不是他把阿奶给气病了的——季长歌不得给他背锅呀？

季元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季长歌的拳头。

然而季长歌却是沉默了一瞬，冷冷地看着他，“我作坊里头银子可多了，就看元哥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她猛地上前两步，贴在季元的耳边道：“你以为我傻？你打什么主意，我心里一清二楚！季元，你就是个窝囊废，休想我给你背锅，你死了这条心吧！”

季元睁开眼睛，对上季长歌那双平静的眸子，脑门儿上的青筋绷起。

“你可别动手，你要是先对我动手了，我也不和你还手，我去请族长和大山叔来。阿奶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院子里动手打堂妹，你说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季长歌说罢，也不等季元反应过来，就带着季长宁出了门。

季长宁气得跺脚，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音，显然是恨极了，“大姐你刚刚为啥不让我动手？”

她都已经蓄了劲儿，恨不得一巴掌打烂季元那张丑恶嘴脸了。结果大姐竟然将她给拉住了！

气死人了！

季长歌劝她，“你别着急，今晚好好儿等着，总有你叫他好看的时候！我就不信他能耐得住性子，咱们在家里把他揍一顿，不比在这里要痛快？在这里打架，要是老太太出了什么差错，那可都得算咱们一份儿的！”

但要是在作坊里头就不一样了，季元敢来，她就有理由让他这一顿揍挨得实实在在的，保管没有一个人能说他们的不是！

季长宁心里舒坦了些，心心念念地等着季元上门来找茬。

可她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屋里点上了灯，也没见着季元的身影。

她抱着凉被，坐在chuáng尾，一张脸都皱起来了，“大姐，人咋还没来？会不会不来了啊？哎呀我都等了好久了，他要是不来，我今天岂不是白白放过他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放过了季元，就觉得好气呀！

季长宁苦着一张脸，郁闷道：“他不会是看穿了大姐的想法，认怂了吧？”

季长歌老神在在的，chuī灭了灯烛，打了个呵欠，躺下准备睡觉。

要当贼的，哪儿会在人还没睡着的时候过来？这不大傻瓜么？

季长宁见状，也只能幽幽地叹气了一声，带着满心的怨气睡下了。

待到夜深人静时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路上走过来。路边人家中的狗站起来吠了两声，待看清人脸后，大黑狗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子，继续趴下不管那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