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338)

作者:丨林暮烟丨 阅读记录

“师父。”解无移急急叫住了他。

水镜停下步子,却像是有些不耐似的并未回头,只背对着他道:“还有何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解无移的声音极轻,尾音几乎要飘散在晨风之中。

水镜言简意赅道:“问。”

解无移犹豫许久,终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早在望溟塔初见时,解无移便已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那时他并未给水镜回答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的替他答了句“不曾”。

那时的水镜的确不曾,他认同解无移说他是这人间看客,亦认同解无移说他是以俯瞰之姿旁观之态对世间诸事漠不关心。

而如今……

水镜沉默良久,久到解无移的心高高悬起又缓缓沉下,渐渐没入寒潭,坠入深渊。

他道:“不曾。”

解无移缓缓垂眸,一点点紧攥住手中玉佩,青丝与衣摆在微凉的晨风里勾勒出一片孤寂。

水镜大步向前迈去,背影仿佛不带一丝留恋,漠然而又决绝。

解无移站在原地,看着水镜迈过木桥,榻上水榭,利落地撩起门帘。

门帘重新垂下后,彻底地将水镜隔绝出了他的视线,他愣愣地盯着屋门许久,终是垂下头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往南山山脚下走去。

而水镜进屋之后则重重靠在了门边,仰头紧闭双眼,蹙眉深吸了几口气。

葫芦中的酒本就只有三成,水镜假作豪饮,也不过是为了陪他演这一出“酒后吐真言”的戏码。

他料想到解无移会对有关鲤鱼的事心存疑窦,料到他会借自己“醉酒”之时问个明白,可却未料到他那最后一问。

“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解无移问得小心翼翼,水镜答得锥心刺骨。

五脏六腑都像是扎满了尖细的利刺,稍稍一动便是寸断肝肠。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不禁凄然一笑。

这样也好,就让这万般情愫埋在这四季山间,也免得解无移受其纠缠,他日陷于歉疚之苦。

他放下手,缓缓走到窗边望向南山。

南山对应的乃是夏季,山上林木葱郁,使得解无移上山的背影常被林荫遮挡,时隐时现。

水镜不由轻叹,若这南山对应为冬该有多好,皑皑白雪衬出身形,那样至少这最后一段,他还能将他的背影看个分明。

接近山巅之时,水镜看见解无移恋恋不舍地回首向山下望来,白毛立在他的肩头,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水镜未作遮掩,因为他知道这木屋在暗而山巅在明,从解无移所站之处根本看不见窗中的自己。

清风拂槛,繁花烂漫。

斯人如玉,独立山岚。

水镜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与他“对视”着,眸中心底都满是眷恋。

明知风花雪月本无心,却是惊鸿一瞥动了情。

他极轻极浅地释然一笑,目送着解无移转过身去迈上山巅,踏出了灵界边缘。

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体内一点点剥离。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景致不断出现重影,天光也逐渐变得扭曲。

水镜忍不住闭上眼去,转身背抵窗框,缓缓滑坐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水镜睁开朦胧的双眼,脑中已然一片空白。

此时已是黑夜,月光斜斜透进窗里,水镜缓缓直起身子,坐在地上靠墙想了想。

他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身处何处。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却又仿佛由来便是如此。

他撑地站起,借着月光在屋中走了一圈,发现了案上的烛台,却无法将其点亮。

就这么在黑暗中待了一夜,天光初亮时,他走出了屋门。

这是一片湖泊,周围环绕着四座景致各异的山峰,山峰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他难以预知的变化。

他不知始末,却也并不忧心。

因他不知忧心为何物,或者说,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枯荣盈涸都与他无甚关联。

他回到屋里,从书架上随意抽出本薄册,盘腿坐在案边翻阅了起来。

册子里的东西很多,有些他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可无论懂或不懂,对他而言似乎都无甚意义。

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便看到了黄昏。日落月升之时,他躺在地上堆积的旧衣上合眼睡去。

就这么日复一日,他日出而醒,日落而息。

某日清晨,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腹中传来,他并不知这叫做“饥饿”,却还是跟随本能出了屋子,跪坐在湖边捧了几口水灌进嘴里。

空中飘起了雪花,他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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