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香香迅速钻了出来，她机灵地爬上了榻，看到了满脸病容的皇帝。

几个月不见，皇帝已然从最开始精壮的中年男子，变成了现在虚弱、精瘦、嘴唇乌青的老人了，他剃掉的胡子，现在又长满了下巴，都没有人给他剃胡子，甚至香香还注意到了他花白的头发。

香香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她扑到了皇爷爷的脖颈边。

皇爷爷、皇爷爷，香香不知道怎么叫皇爷爷起来，她眼泪模糊地抓着皇爷爷的肩膀、衣服，抓着他的大手拽他，去揪他的胡子，但是皇爷爷都没有动静，香香抽抽噎噎地抱着皇爷爷的脖子。

大滴大滴的泪珠浸透了皇帝的衣领，皇帝的手动了动，轻轻抚上了香香的脑袋瓜。

香香猛然抬头，迅速往前爬去看皇帝。

皇帝的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个弧度，缓缓睁开昏黄的眸子去看香香。

香香惊喜：“皇爷爷！”

皇帝的大手捂住了香香的嘴，他犀利的眸光瞅了一眼外面，轻轻咳了两声，“玉姐儿，你去门口守着。”

玉姐儿愣住了，然后迅速点头，去门口。

香香的小胖爪挥舞着，要去抱皇爷爷，皇帝的眸光再次软下来，“怎么过来了？”

香香哭唧唧：“香香想爷爷，香香好想皇爷爷，皇爷爷是坏蛋，睡下去就不管香香了，香香担心了好久，还不让香香见皇爷爷，皇爷爷是坏蛋！呜呜呜！”

皇帝轻轻将香香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开，手指轻轻贴了帖嫩乎乎的小胖脸蛋，小声说：“香香，皇爷爷这里有点事情，所以一直不能见你，但你放心，等事情过去，你就又能回来了。”

香香鼓起腮帮子。“可是香香现在就想回来，香香不想走，香香要陪皇爷爷吃饭、睡觉，还要给皇爷爷喂药喝，皇爷爷病了，要乖乖喝药才能好。”

皇帝的眸光又软了两寸，声音虽然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乖，这里很危险，太子府现在还算是安全的，你好好和你娘呆着，等事情解决了，皇爷爷再把你爹爹召回来。”

香香又要哭，金豆子不停往下掉，“臭爷爷、坏爷爷、香香不走……”

正在这个时候，玉姐儿突然冲了过来，“四皇子来了！”

香香还在哭，皇帝迅速把食盒里的药洒在自己身上，然后玉姐儿同时也把香香塞进自己的斗篷里。

门哗啦一声开了，四皇子走了进来，他拨开帘幕，就看到玉姐儿在手忙脚乱地给皇帝擦拭刚刚撒在他身上床上的药水。

玉姐儿朝着四皇子行礼，四皇子的目光从玉姐儿身上落到了皇帝身上，笑意盈盈，“父皇，身子好些了吗？今日天寒风大，我吩咐多给你加几个火盆，不过看来你还是行动颇为不便，我还是再叫两个人在房内侍候如何？”

皇帝躺在厚厚的垫子上，掀起眸子看了四皇子一眼，声音嘶哑：“玉姐儿，你先下去，再去熬一碗药来。”

玉姐儿：“是。”

她站起身，匆匆离开。

门打开，又关上。

寒风却是吹了进来，皇帝咳嗽两声，问“老四，我自问对你不薄，想不通你为何要给我下毒，也想不通你为何宁愿将大批子民陷入危机，也要来谋夺这个皇帝之位。”

四皇子楞了一下，掀了下衣袍，坐在床边，看着皇帝：“父皇说什么，我不明白。”

皇帝：“此刻就只你我父子二人，什么事情，还是敞开了来讲吧。打小，我就更喜欢你，也更加精心把你放在身边教养，只是你却是只学到了我的狠绝，没学到我的本事。你不如老三，老三更适合做君王。”

四皇子冷笑，“父皇就这么喜欢三哥？”

皇帝严肃道：“你错了，我更喜欢你，老三那个驴脾气，我才不喜欢他，而且我也很看不惯他。只是我近来感触良多，我承认我之前做得不对，引导了你们互相残杀，从不加以阻止。但自立老三为太子之后，我渐渐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作为君王，也用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段。老三虽然脾气驴，但手段是一等一的，武是不用说的。你却是不行，你手下没有武将，你在军中没有威望，你若当上君王，你确定能打得过他？”

“而这次两起针对你的案件，你发现没有，他的心思谋划也是一等一的。他的脾性虽冷，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是他弟弟，你做了多少事情打压他、冤枉他、栽赃他，但是他从来没有私下对付你。若我把皇位给你，你不一定能防住他。但若我把皇位给他，他却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还是能当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

这一番话，说得四皇子更加羞愤。

他从小视皇帝为榜样，也因为皇帝的宠爱，觉得这江山是他的，但是自从老三出来之后，四皇子发现皇帝越来越不看重自己了，他也越来越被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