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1140)
又一拨宫人捧着玉盘来到学子们面前,学子们跪接策论,一看之下,惊为奇策!
这新策既能赈灾,又可丰仓,既可富国,又不伤民,赈贷之说闻所未闻,分期还粟真乃奇思!
此策万,利在千秋!
学子们如获至宝,竟不顾身在金銮殿上,就这么跪在御阶下评说了起来。直至御前宫人咳了一声,学子们才觉察出御前失仪,急忙请罪。
甲榜头名的学子情绪激越地问道:“敢问陛下,此策出自哪位大贤之手?”
天子闻言笑了一声,“可别夸她是什么大贤,传到她耳朵里,又该说朕一高兴就寻个名号褒美自家婆娘了。”
这话里的滋味儿不知是斥还是宠,可这话着实听着耳熟,似乎是白卿初至临江茶楼那日,一位周姓的白衣少年说的。
白衣,姓周,敢将皇后说成婆娘……
八位学子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时间皆怔在御阶下,呆若木鸡。
只听天子道:“赈贷之策出自一女子——当今皇后。”
“……!”
这天,八位学子金殿面圣,意气风发而去,面带愧色而回,一道赈贷新策之论,叫天下学子败得心服口服。
同样是这一天,二十万石仓粮自岭南运抵淮州!
淮州文武同至城门前接收仓粮,别驾曲肃欣喜若狂,不顾官仪扯着刺史刘振的官袖问道:“刺史大人,下官没做梦吧?仓粮到了?二十万石啊!”
刘振苦笑道:“是是是,快接粮吧!”
哪知这话刚说完,曲肃就一回身,背对城门,冲着岭南方向高声拜谢道:“谢皇后娘娘赐粮!”
那天皇后娘娘说要去会一会岭南王,顺道替淮州谋一谋仓粮,本以为此事万难,没想到这才三个月,岭南王死了,仓粮到了,二十万石,一斤不少!
他算是服了!
曲肃癫狂地大笑一声,起身就往城中奔去。
一干州吏愣了愣,刘振在后头喊道:“你去何处?不接仓粮了?”
“刺史大人接吧!下官给商户们请罪去!”曲肃头也不回,话音落下,人已奔得远了。
这天,曲肃回到官邸,脱去官袍,身背荆条,三步一叩,到商户府上还粮请罪。自古民不与官斗,从没听说过官府强收去的粮还有再还回来的,更没听说过州官跪民之事。商户们受宠若惊,看着曲肃赤着的上身清瘦见骨,想起他为官清廉,灾后捐尽家财,八十老娘都跟着吃糠咽菜,再想想去年八月至今淮阳城中所经历的大事,不由感慨。
当天,众商户收下官府还回的粮食,傍晚便齐聚到州衙请愿,愿助官府重建村镇,安置灾民。
淮州大灾至今将近半年,这天终于官民一心,齐力赈灾。
还是这一天,岭南最后一座城池的守将开城献降,岭南境平定!
是夜,神甲侍卫驰出县城,护卫着凤驾和南图使节团一路往两国边境线而去。
第26章 鄂族圣器
嘉康二年三月初一,鸡鸣时分,紧邻国界的山坡上,神甲侍卫们骑着战马迎风远眺,仿佛一道连绵起伏的黑峰。
山坳里,荒草随风伏摆,宛若一条黑河,天边一道鱼肚白压得极低,遥遥望去,恍若天地倒置。
“下面就是了。”乌雅阿吉说了一句,率先策马下了山坡。
暮青扬鞭跟上,神甲军紧随其后,势如决堤一般进了山坳。
山坳里是烧得青黑的残道,残道两旁的荒草里掩着的房屋皆被大火焚塌,腐木压着焦尸,朽箭残刀随地可见。乌雅阿吉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像伫立在荒寨上的石人,面南而望。
暮青下马步行,往南而去。
寨子只剩一座遗址,但沿着残道而行,仍可见族寨的布局。寨子南高北低,越往南,房屋的结构越复杂。到了缓坡尽头,暮青拾阶而上,眼前豁然开阔,圆形的祭祀广场上刻着蟾蜍图腾,面朝南面。南面高处,一座王殿背山而建,殿高七层,呈半月形,虽已有塌败之相,但未遭大火焚尽,远远望去,仍能见其宏大瑰美。
暮青径直穿过广场,上了高坡,进了王殿。
月杀紧随其后,对大殿中央摆着的几具尸骨视而不见,只扫视着焦黑的殿柱、大梁和殿窗,防备着万一。
暮青并未深入王殿,只是远远地看了几具摆得整整齐齐的尸骨一眼,目光在其中一具尸骨的王冠上定了定,又环顾了一眼烧得焦黑的殿柱和地上的零星残布,随即便转身走了出去。
乌雅阿吉立在祭祀广场上,只是远远地望着王殿,看起来并没有进殿的打算。
南图使节团候在广场下坡,后头押着几辆铁皮囚车,卫哨于四周戒备着,巫瑾上了祭台,身后跟着云老、景子春和方子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