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1177)

作者:凤今 阅读记录

“刑统律例繁杂,背不上来。”暮青自认为这是句大实话,故而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藤泽却愣了半晌,回神之后放声大笑,笑罢摇头说道:“木兄可真是……在下对木兄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如非眼下不是时候,真想与你义结金兰!”

嘴上说着这话,藤泽的目光却似深潭――州试这等场合,小案比大案难审,审不清楚必取其辱,审清楚了理所应当,故而算得上吃力不讨好。可这一桩偷鸡案,愣是叫木兆吉讨了好彩,从一开始法眼识贼,到州试上公然大睡,再到那令人叫绝的拍案一怒,若说此人是个草包,他绝不相信!可此案审得精彩,却判得含糊,此人智计过人,却又糊涂过人,那不熟刑统之说也不知可不可信。他方才本想借那几问之机刺探木兆吉的深浅,却发现他不答话还好,答了反倒叫人看不透了。

藤泽审视了暮青一阵儿,见她稳稳当当地喝着茶,忽然便欺近她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木兄方才当真睡着了?”

暮青抬起眼来,似真似假地道:“不养足精神,怎么看藤兄审案?”

藤泽一怔,随即笑意深了些许,颔首应道:“好!定不负木兄所望!”

……

一个时辰说快也快,午时一过,庆州最后一场州试开考。

藤泽信步行出公堂,天青云淡,画柱朱瓦,真真儿衬得人如玉树,丰神俊朗。

藤泽乃藤族族长的嫡长孙,图鄂当今的两大才子之一,不仅出身尊贵,他担任永定县县祭的这几年里更是颇得民心。此番神官大选,藤泽掌权的呼声颇高,一入座,州衙内就静了下来。

公堂内,暮青把茶盏搁去一旁,等着听藤泽审的会是桩什么案子。

藤泽审阅案卷同样颇快,也就一刻的工夫,他便将案卷一合!

庆州百姓把心一提!这么快?不会又是桩偷鸡摸狗的案子吧?

这时,却听藤泽沉声道:“尸体何在?抬上前来!”

尸体?

看客们无不怔住,州试择选的案子皆为疑案,发于数月之前,纵有命案,死者也早已安葬,哪能见到尸体?

可皂吏竟应是而去,少顷,果然抬来了一具尸体!

尸上盖着白布,打公堂前经过时,一只黑紫的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那手紧握成拳,手臂上花纹密布,打眼一瞧,颇似篆文!

“……”雷击纹?

论验尸,暮青的经验是何等的过人,一眼就认出了尸身上的雷击纹,但正因如此,她反倒生了些许疑色。

这时,看台上已经骚动了起来,庆州百姓虽不解为何此案有尸可验,但无人不爱瞧这热闹,一时间,后方不乏起身张望的,人潮往前推了推,又推了推。

只见皂吏将白布一揭,一具赤身男尸赫然现于人前!男尸头发散乱,面目灰黑,一时间看不出是谁,只见其遍体焦黄,喉咙至前胸上花纹密布,似藤非藤,似字非字,鬼雕神刻一般!

“……啊?那那那、那是……天、天书!”

“神罚!神罚呀!”

看台前方的百姓忽然指着尸体惶恐地喊了出来,人潮顷刻间便低了下去,山呼祖神之声,声声震天。

藤泽来到尸旁,面色肃穆,提袍而跪,九叩之后缓缓平身,竟然当众验看起了尸体。验尸乃是贱役,神庙里有验官专门负责此事,贵人们从不近尸身,藤泽竟亲自验尸,见者无不诧异。只见他沿着尸体的颈部、前胸和手臂逐一察看,这些部位皆有天书文字,与其说他在验尸,倒更像是在研看天书。

萧长老面色一变,阁楼上起了窃议之声。

“你们瞧,藤县祭可是在研看天书?”

“天书出自圣典,圣典遗失已久,藤县祭怎能参透天书之文?”

这时,忽见藤泽把头一抬,稍加深思,便面色沉肃地起身回到了法桌后。

一入座,藤泽便拍响了惊堂木,“带涉案众人!”

人声霎时归寂,天书降世,百姓跪着观审,只见皂吏领来了四个身穿囚衣的老者、一个疯癫妇人和四个灰衫下人。

“那不是马家的族长、族公吗?”

“藤县祭审的竟是马家窑案?!”

看台上骚动再起,马家窑案是庆州新发的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马家乃庆州的富商大贾,族里不仅做着绸缎庄、茶铺、酒楼和客栈的生意,还在城外办有窑场,烧陶制瓷,可谓家大业大。

三年前,马家窑里烧制出了新瓷,轻细如玉,釉色如霞,珍美无比。马家将新瓷献入了州庙,州祭遂命马家烧制出一套珍瓷进贡给中州神殿,后得名庆瓷。

这庆字可不仅仅有庆州之意,亦有喜庆祥瑞之意,庆瓷成了贡瓷,马家一时间风光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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