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28)

作者:凤今 阅读记录

爹望她嫁个老实少年,城中谁家有不错的少年郎,他早心中有数。去了汴河城,人生地不熟,怕看错了人,误了她终生。

爹是个憨厚汉子,老实话少,从不在她面前提婚事。那日她及笄,夜里吃寿面,爹提了几句,她还没表态,他先在烛光里红了脸。

记忆中爹如此满面红光的时候还有一回,那日他从汴河城验尸回来,进门便说案子有了眉目,陈大人留他在府中用饭,赏了一桌酒菜。

汴州刺史,正四品,汴州最大的官儿,跟他一介无品级的县衙仵作小吏同堂用饭,还不嫌弃他身上有股死人味儿。暮怀山回来家中,说起此事兴奋了几日,从此便对陈有良敬重更甚,对当年不识抬举婉拒他提拔的事愧疚更重。

暮青从前也认为陈有良是清官,铁面身正礼贤下士,如今她对此人持保留态度。

爹的死跟陈有良脱不开关系。

那晚在义庄,守门人说爹的尸身抬来时身上有股酒气,猜测他是喝了毒酒死的。爹身份低微,纵是灭口,那狗皇帝也不会亲自赐他毒酒,此事定是下面的人办的。

最有可能办这件差事的便是陈有良。

爹是仵作,略通毒理,那毒有股子苦杏仁味,气味再淡,爹也应该能闻出来。仵作验尸之时,尸身气味是判断死亡原因的不可忽略的一点,有经验的仵作都有一只灵敏的鼻子。爹没闻出来,她只能推断出一种可能,那就是赏他酒喝的是他敬重有加之人,他当时心情激动才无心察觉酒中异味。

推断并不能定一个人的罪,暮青懂,所以她来了刺史府查证。

刺史府要请工匠修园子,因给的银钱低没人愿来,正巧给了她混入府中的机会。

少年蹲在阁楼柱子下,默默干活。

等着,入夜。

——

修园子的活儿一天干不完,夜里歇在小厮房里的大通铺上。

刺史府中管束严,傍晚吃过饭,天色一黑院子里便落了锁。几个粗汉盘腿坐在铺上聊着女人的浑话,暮青借解手出了门。

月色清冷,少年四下里一扫,眸底雪色寒光洗过般,亮若星子。他傍晚入院时便扫过四下情况了,院墙不高,屋后有棵歪脖子树,可借着翻去墙外。

平日里验尸,多有走山路的时候,暮青体力不错,上树,翻墙,落地,一气连贯,落地后几步便避去了假山后。

想要知道毒酒是不是陈有良给爹喝的,她只需见他一面,当面一问。

这世间,没人能在她面前说谎。爹若真是陈有良所害,她便宰了这狗官,覆了这沽名钓誉的青天!

暮青蹲了蹲身,隐在黑暗里望着前面小径,还是等。

刺史府太大了,她不识路,不知陈有良的居处在哪里,只能等。等人经过,劫来一问便知。

这附近是下人房,没多久果然有人自夜色里上了小径。那人手里提着只食盒,莲步轻移,步态柔美,是个丫鬟。

暮青曾听爹说过,陈有良原配妻子早故,未曾续弦,也未纳妾侍。他膝下只有一子,盛京松院里读书,不在汴河。因此这刺史府中需要伺候的主子只陈有良一人,这丫鬟夜里提着食盒出来,应是送去陈有良那里的。

没想到正巧遇上个陈有良那里办差的,暮青当即打消了劫人的想法,只悄悄跟上。

六月夜里,夏风凉爽,草木香混着脂粉香随风浅浅飘来,令人有些微醺。

暮青忽觉脚下有些晃。

她心中一惊,眼前如漫了迷雾,恍惚里见那丫鬟转身,向她走来……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缕意识――那脂粉香,有毒?

第18章 明月花下人

暮青醒来时,鼻腔里隐约还残留着那浅淡的脂粉香,身体却已能动了。

依旧是夜里,不知时辰,有月色自窗外洒进来,照在树梢,落一地斑驳清冷。

暮青身处一间空屋,身下地板淡淡梨花降香,香气里有股子新漆味儿。

新漆……

暮青抬头,望向头顶,屋里光线颇暗,月色照不见屋梁,只觉房梁深深颇为高阔。

阁楼?

新漆的阁楼,不就是今天做工的园子?

暮青不解自己为何被关来此处,但让她更不解的是那丫鬟。她未学过跟踪技巧,但有格斗底子在,普通人想发现她也难。她刚跟上那丫鬟便中了毒,说明一跟上就被她察觉了。这女子身手应该不俗,且毒香混在脂粉香里,借风势将她毒倒,用毒手段颇为高明。

刺史府一介丫鬟竟是这等高手,这刺史府……有古怪!

暮青起身来,腿脚还有些软,但不妨碍走路。她推了推房门,果然门外上了锁,她又转身来到窗前,刚要伸手去推,忽听房门外啪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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