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67)

作者:凤今 阅读记录

少年讲述得平静缓慢,就像他亲眼看见了王文起是怎样被凶手一刀刀杀死的般,在这寂静的夜里,房门大敞,屋里就着烛光,他慢声细述,似讲一个故事。夏风自院中吹进来,明明微暖,却令人后背起了毛。

李季坐立不安,眼里流露出惊恐神色。

但令他更惊恐的是少年之后的话。

“假如你是凶手,杀人之后,你会从前门离开吗?”

李季一惊,那半边屁股险些从椅子里挪到地上!

陈有良正喝茶,一口烫在嗓子里,呛了个正着!他猛咳几声,暮青皱眉回头,他抬眼时正与她目光撞了个正着,那目光就一个意思――你很吵,闭嘴!

陈有良顿怒,暮青继续问。

“假如你是凶手,杀人之后,你会从后窗离开吗?”

“假如你是凶手,你离开时,会将地上的血迹擦拭掉吗?”

“假如你是凶手,你离开时,会沿路留下脚印吗?”

她每问一句,稍停片刻,一连三问,李季坐立不安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陈有良呼哧呼哧喘气,猛灌了一盏茶水,怒气压都压不住。

胡闹!

儿戏!

哪有这般问案的!

审案问案,先问疑犯何人,家住何处做何营生,再问疑犯与死者可相识,是何关系,是亲是疏,可有仇怨。案发当时,疑犯身在何处,可有人证。若有,再传人证问话。

他自九品知县做起,一路至今,升堂问审不下数百,从来都是如此问案,也未曾见过哪个同僚不是如此问的。像暮青这般问的,他还是头一回见,根本就是儿戏!她指望府中人自招是凶手吗?他审案无数,凡凶手招供,无外乎两种缘由――一呈铁证,二动大刑。

不见铁证,亦无皮肉之苦,谁会傻到自承行凶?

她如此问案,怎可能会问出真凶?

陈有良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他承认暮青验尸是把好手,可问案乃州官之职,隔行如隔山,仵作终是替不得,女子也终是不懂公堂之事!

“大人!下官……”李季颤颤巍巍便要跪下。

“你可以走了。”暮青忽道,“出门右转,旁边厢房里等着,不可出这院子。”

陈有良和李季都一愣。

“出门,右转,这很难?需要我送你?”暮青挑眉看向李季。

李季惊住,他哪敢叫暮青送他出门?虽不知怎突然便不问他了,但这等问话少听几句他感觉能多活两年,于是忙向陈有良告退了,出了门依言进了右边厢房,门关上后,听见暮青的声音。

“传下一个!”

陈有良转头看向旁屋那道帘子里,陛下也该听见了,如此问案实乃荒唐之举,不知可否停了这场闹剧?但那帘子静静挂着,帘后悄无声息,半分圣意也未传出,院子门开了,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见了屋中情形,与李季反应差不许多,陈有良未见圣意,只好脸色难看地坐回去,将刚才的谎又撒了一遍,然后端起空了茶盏,佯装喝茶。

听暮青道:“不必拘谨,只是随便聊聊。阁下所任何职?”

陈有良手中的茶盏险些翻去地上,他不可思议地抬眼,这是打算把刚才那荒唐的问话再问一遍?

这回他猜对了,暮青将案情叙述了一遍,又问了那四个问题。那人与李季一样,听了那“假如你是凶手”的话,惊得坐立难安,起身便要辩白。

“你可以走了。”暮青又道,“出门右转,旁边厢房里等着,不可出这院子。”

那人走后,暮青又传,“下一个!”

下一个,下一个,人一个一个地进来,一个一个地惊起,又一个一个地进了右边厢房。暮青问的话却始终在重复,有的人她连四句没问完就叫人离开了,但没有人能让她的问话超过四句。

眼见着刺史府的文官都进厢房团聚去了,陈有良坐不住了,“公子打算如此问到何时?我刺史府的人都快你问遍了!”

“问遍了?不见得吧?”暮青这回竟没嫌他吵,转头挑眉,“我似乎,没见到你刺史府的别驾。”

第44章 真凶现形

别驾,乃一州副官,总理州府众务,职权甚重。因出巡时可不随刺史车驾,别乘一驾,故名。

陈有良一听暮青要审汴州别驾,脸色便沉了,“公子,何大人乃朝廷命官,正四品下!”

暮青挑着眉,听后点了点头。陈有良以为她懂了,听她道:“传!”

陈有良:“……”

门开了,来人远远便道:“大人,公堂怎改私审了?可是有新线索?”

那人年逾四旬,一身褐色锦袍,中等体型,以文官来说,身量算高的。走到门口,见到屋中情形,那人也愣了愣,问道:“大人,这位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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