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椒淑殿，又去其他宫里一一请安，算是把整个后宫走了一趟。

终于完成以后，季文熙将叶殊两人送回玉晨殿，连歇都没歇，直接出宫去了皇城外围禁卫军营，之后再未回来。

066

北风凛冽，万里雪飘，银灰色的天空仿佛布满黑沉的铅块一般暗压下来，压得人心头闷闷的。

屋里升腾着热热的暖气，在琉璃的窗叶子上氤氲凝结成繁复的窗花，斑驳多姿。屋檐下挂着一串串冰溜子，宛若羊脂玉.柱一般并排在风中，晶莹剔透。

外面隐隐约约能听到一阵阵放爆竹炮仗的声响，快要过年了，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佳节气氛。

叶殊伤了风寒，整日在屋里躺着，觉得憋闷。看见外面雪小了，下榻披上斗篷走出去。两个小婢女急急拿着大裘就要跟上，叶殊摆摆手让她们回去。

过午间天还是阴沉沉的，雪小了很多，纷纷扬扬地下着。园子里小道上积雪都已经铲过，露出各色细石铺就的路面，早晨清扫的干干净净，现在又薄薄积了一层雪。

一路婉婉蜒蜒地走着，过一座小桥就连到御花园，这边园子清静，平日里也没怎么有人来。路面上的积雪没有清扫，厚厚堆积着，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叶殊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着，这时节没什么花，深绿老成的树冠上堆积着冰晶的白雪。转过一处高大嶙峋的假山，眼前是一大片开得恣意茂盛的梅林，一串串雪白浅红，枝杈横斜，清香淡淡，细雪飘飘，恍若仙境一般。

微风过处，有纷扬的白雪从枝头坠落，掉到脸上，掉到脖子里，凉凉的，叶殊不由得缩着脖子笑起来。

“小心点儿，别把瓶子弄撒了。”一个娇嗔的声音在前边响起。

“知道了，杏儿姐姐放心吧，那边花儿多，我去那边收。”另一个人回道。

林子很繁盛，枝枝杈杈的花朵灿烂，一丛丛的茂密，遮挡着看不到前方是何人，听声音似乎是两个小宫女在收集梅花蕊上的净雪好烹茶。叶殊转身就要拐上另一条岔道，却听到那边又说道：“杏儿姐姐，你说殿下天天都不回来，是不是躲着侧主子呢？”

脚下一滞，叶殊嘴角边的笑容凝固了。

“那还用说，这不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的事嘛！若不是她死缠烂打地非要嫁给殿下，殿下能天天不回家吗？”

“唉，我看皇子妃也天天闷闷不乐的，殿下也真忍心，这才刚大婚几天呀，就天天不着家。”

“还不是被那侧主子逼的，好在皇子妃善良大度，不与她计较。” 小宫女嘀咕道，“不过说真的，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像皇子妃那么美呢！太漂亮了，人美，心也美！”

“侧主子也很漂亮啊。”小宫女喃喃道，“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不喜欢她。”

另一个小宫女哼声道：“她比起皇子妃差远了，那么厚脸皮地上赶着，殿下会喜欢她才怪。”

一阵阵轻风扫过，又有枝头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来，打湿叶殊的肩头。她转过身，默默从另一条岔道上离开。

风渐渐大起来，叶殊裹紧斗篷，依旧在园子里转悠着，比起院子里的憋闷，她更想待在这里。

不知不觉就转了一个下午，半个御花园都差不多走遍了，又看到很多美景，就在一些平常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园子最西边有一株老榆树，到冬天叶子都掉光了，但是高大的树干上还盘绕着一圈圈葡萄藤，早已干枯，淡淡地泛着黄色。一圈一圈的虬枝上，落着莹白的积雪，远远看去，仿若一幅淡彩的水墨画，缠绕的虬枝就是盘蜒的山道。

南边的灌木丛后面，厚厚的积雪中开出不知名的小花，嫩黄的色泽，纤细而柔弱，却在阴暗的角落里坚强对抗着风雪。一次次被吹弯，又一次次爬起来。

阴暗偏颇的松树林里，没有积雪的地方一只小鼠正咕噜噜滚着松球，一看见有人来，刺溜一下就钻进地洞里。过会儿感觉没人了，又悄悄探出头四处张望，试探着爬出来。

天色越来越黑，已经不早了，叶殊慢慢走出林子。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喷嚏，裹紧斗篷，顺着原路往回走去。

冰冷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地面上的积雪扑溯飞舞，一粒粒打在脸上，生生地发疼。

季文熙慢步往前走着，明日就是大年三十，军营里也放假了，他再找不到理由不回来。说不情愿，却又忍不住期盼，十多天不见，也不知道叶殊怎么样了。每天都派刘封回来查看，听说她还好，他也才能安心在军营里待下去。

刘封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爷，您这是何苦呢？”

季文熙一脸沉默，虽然很苦，却只能强撑着。若是让叶殊知道他的心意，依着她的性子，必然要坚持陪在他身边，万万不肯离去。只是这皇宫里人心险恶，危机四伏，万一被人发现她的身份，那他想护也护不住。叶殊可以不在意自己生死，可他却不能不为她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