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04)
三清道人沉默片刻,沾着冷掉的茶水在桌面写下“伺机而动”四个字,说:“奉先女,真正的谋略高明手最先学会的是……”干枯瘦黄的手拢屈着轻轻敲打桌面,并拢四指正对那四个字。
栗海棠也沾了冷茶水在原来字迹已干涸的桌面上重新写下“暴君无治”,说:“初入奁匣阁时,我有幸与闫大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不可否认,他是年轻同辈中最有才能、最有野心的,可惜他风流好色、脾性暴烈。呵呵!”
“奉先女这一声嘲讽之笑,看来你与礼儿之间有误解呀。”三清道人讪笑,泼掉三杯冷茶水,重新烹煮新茶,深忧伤慢开口,“礼儿从小被惯坏了,他天资聪颖、文韬武略皆胜过八大氏族的同辈。对此贫道颇为欣慰,唯独他的易怒暴躁的脾性实在难教导。”
“贫道每次多训斥几句,他总是表面上恭听,等走出南府的大门儿就变回原来的样子,贫道也是无奈呀。唉!”
喟叹之声难掩身为父亲的无奈,和望子成龙的感怀。
栗海棠沉默聆听,不知不觉望向窗外,只觉雨后晴空比平日更美更蓝,偶有外出觅食的燕子飞回,盘旋在半空啼鸣两声,确认自己的窝没有被破坏的样子才安心的展翅飞入。
燕子尚且有家可归,而她……
想到家,不免会想到栗锅子。与她对面的花老道相比,栗锅子简直枉为人父。花老道当年抛下稚儿远走异乡是迫不得己,如今回来后争夺族长之位来弥补亏欠儿子的父爱。
反观栗锅子,不仅视妻子儿女如粪土,更娶来恶毒的小典氏谋害唯一的儿子,还霸占了家产。那些卖女儿所得的钱财和田地房子都变成小典氏来掌管,栗锅子碰都碰不得。
“奉先女,你在笑什么?”
三清道人斟满新烹好的香茶,推给她。
栗海棠伸出双手暖着,说:“明明五月仲夏,为何我的双手总是冷的?”
“因为你体内的毒尚未清除,自然体温冰凉、手脚畏寒。”三清道人解释着,枯瘦削黄的大手伸过来按住她的腕脉,敛眸闭息静静感受指腹下的微弱脉搏,“看来当初下毒谋害你的人不仅有我。”
栗海棠点头,傲气地说:“我是扎在他们心中的一根刺儿,无法掌控我作傀儡就尽快除掉,免得夜长梦多、养虎为患。”
“可惜呀,我和他们一样出手虽然快,却没有诸葛少年教养你的速度快。在你这头小虎子亮出利爪的时候,我们大势已去再无力回天。”
“花老道最懂得审时度势,比他们更快一步反水。”
“哈哈,说得没错,我与谁结盟皆如此。只要满足我的条件,任凭处置。”
“花老道,小心玩火自焚!”
栗海棠起身向三清道人拱手行礼,说:“下次请不要称我为奉先女,叫小丫头就好。奁匣阁之外,我只是我。”
三清道人念了一声“无量寿佛”,讪讪道:“贫道已是世外之人,纵然你远离富贵归于凡平,贫道也要称你一声小施主。”
“口中世外,身在红尘,花老道真虚伪!”栗海棠懒得与他斗嘴,摆摆小手说:“你随意吧,我要赶回去平息师父的怒火啦,不然莫姑姑定会把怒火引到我身上来。”
“莫容玖那烈脾性的确难缠。”
想到年轻时的往事,三清道人也忍不住感怀年少时光真真的好呀。如今他不惑之年犹如逆水行舟,再无力混迹于繁华。
栗海棠站到粗壮横梁的下面,对着缺少两片瓦的屋顶小洞喊:“冷大哥,下来接我喽,我们走喽。”
“好。”
冰冷如地狱鬼魅的阴森声音从小洞口传入,瞬间一根纤细的玄铁丝渐渐延伸而下,栗海棠把那根玄铁丝拴在自己腰上的铁盘龙带,回头对三清道人说:“花老道,闫氏中正府和南府仅一墙之隔,你和闫夫人也该小心些。万一被闫族长当场捉拿,看你们几辈子的老脸往哪儿放!”
“哈哈,放心。他巴不得那婆娘整夜整夜的往南府跑呢,好给他腾地方呀。”
三清道人说得极为直白,虽然他认为不该与一个十岁的女娃娃谈论男女之事。可他的嘴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那就……呵呵,随便吧,这女娃娃整日浸在污浊泥沼之中,早已熟知太多的东西。
栗海棠没有再多言,拉拉纤细的玄铁丝,说:“拉我上去吧。”
果然,洞口外的人毫不费力的快速拉扯着玄铁丝,不过吞咽几口口水的功夫,栗海棠已安安稳稳地坐在方梁上,俯视下面的三清道人。
“花老道,咱们说定啦,等我与师父商议好布局,立即派人过来告诉你。”
“好。”三清道抱拳,不忘笑着提醒:“回去先准备好治伤的膏药,万一被打屁股也好尽快敷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