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九千岁惯常温和的脸,如今有些阴沉起来。连唇边那一丝似笑非笑都没有了,嘴角垮着的。
那手上的天珠他拨动得格外的慢,似乎有什么心事挂着。
赵乘乘歪在椅子上,雍容极了。漫不经心的问一句:“那老板娘长得如何?”
张显不知何意。
却是老老实实的道:“姿容中上。”
赵乘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她那夫君既好赌又爱酒,醉疯了还掐人打人,实在是不该。那妇人也实在是可怜。你便帮帮她吧,叫他们夫妻两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也是一桩功德。不要成婚了有家了还在外头勾搭没成家的,实在有伤风化不成体统。”
张显一句话不说,只领了差事,转身就走了。他雷厉风行,只几句吩咐,下头立马就有人去办了。
李除躺在床榻上,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还下了床榻点了灯,写信禀明父母。他每月俸禄只有那么多,又不想吃喝挪用拿孝敬。光是买这简简单单的宅子都花了不少的积蓄。就是维持日常开销也是勉强。还要寄钱回村里支持村子里孩子们进学。
很穷。
连把父母从云州接过来都怕供不起他们过好日子。
一封信写得格外的长。
只说那婉娘如何可怜如何温婉贤惠,以后定能好好孝顺二老。
写完之后终于安下了心,上床睡去了。
第二日他一早就去户部当值,路过婉娘的馄饨摊子的时候打算去吃馄饨。但是到了那里却发现了婉娘她那很少露面,露面就是来拿银子的夫君,很是勤快的给客人送馄饨。收桌子。见婉娘额头有汗,还特特的给她擦一擦汗。
婉娘很是不好意思的却甜蜜的笑着。
又温柔又漂亮。
李除那步子就怎么也迈不过去了。他手里要寄出去的信像是火炭一样烧着他。
他逃也似的去了户部,连早餐都忘记吃了。直到进了户部衙门的门了,才蓦地想起来。可是他还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吃两口饼子,结果户部尚书就喊住他了——
“秉真,你去把这一摞文书处理了,等着急用。”
李除连忙将吃早餐抛诸脑后。只搂了文书就去处理去了。
到后边竟然是一阵头昏眼花,啪嗒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他整个人都栽在了地上。一时间人荒马乱。
但是,过了没多久。
整个户部又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除醒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儿。嘴巴发酸。还有点甜丝丝的残留。他知道这可能是喝了糖水。
开始的时候甜,喝完了过不多久就嘴巴里会有点酸酸的。
房间里很是昏暗,有淡淡的茉莉香充盈着,带着些微的甜。
他从床榻上坐起,只觉得骨肉软绵绵的。很是提不起劲。
这地方是哪里?
他很陌生。
伸手摸了摸身上盖的软被,他掀开紫蓝色的垂地床帐,入目就是赵乘乘,吓了一大跳。
赵乘乘挨着外头的亮光,歪坐在贵妃榻上,手里看着折子。
美倒是美。
就是……让人不敢觊觎。
威严太重。
李除的动静让赵乘乘朝他看去,见他醒来,放了折子。拍了拍手。
立时有侍女鱼贯而入,伺候李除洗漱。
李除才醒,又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心里不安,但是还是随着侍女的伺候洗漱了一番,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
赵乘乘站起来,转身出了雕花隔门。
李除愣了一下就跟上去了。
走了两道隔门,才到了明亮的厅里。
一张八仙桌上饭菜热气腾腾。李除的肚子不受自己控制的咕噜噜的叫起来。
赵乘乘看他一眼,“坐。”
李除连忙拱手道:“下官不敢。”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赵府。
赵乘乘似乎有读心术一般,看着他道:“你晕倒后我让人接的你来我府上,毕竟有御医在。大夫说你体质虚,贫血之症严重。开了一个月的药,先吃着。平日多吃红枣。”
李除只得道:“多谢千岁爷。”
赵乘乘:“既然要谢我,那便陪我用顿饭食。如何?”
李除只得从了,坐了下来。屁股都只沾着圆木凳子的边。心中道:这赵乘乘是个什么意思?他在户部晕倒了,他却能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他的探子。他也没想着求他援手,他就把自己带到赵府来了。肯定是对自己这块肉念念不忘。
如此越发的警惕。
就怕赵乘乘对他动手动脚占便宜。
但是赵乘乘吃饭的时候很规矩。
食不言寝不语。
一时间只有偶尔的筷子声。
李除实在是饿了,这菜色又格外的好。他连吃了三碗饭才搁了筷子。赵乘乘不紧不慢却把一整桌的饭菜都消灭了。李除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