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欠我半座皇陵(58)
“这怎能算做小事呢……”张修撰道。
“行文有些许不妥,改了便是,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张修撰,这是你的稿子,你改了便可。”赵慈大事化小和稀的本事不小。
“可赵学士,是季编修他对我包藏祸心……”
“陛下圣明,宽宏大度,怎么可能搞因言获罪这一套?”赵慈不理张修撰。
“什么因言获罪?”这道声音由远及近,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寻声望去,竟看到皇帝陛下朝这边走来。
“诸位说什么呢?”皇帝感兴趣道。
“回陛下,一些小事罢了。”赵慈轻描淡写道。
岂料此时张修撰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凉道:“陛下,臣冤枉啊。”
赵慈皱了皱眉。
皇帝感兴趣道:“怎么?赵学士还瞒了朕一桩冤案?”
赵慈把那稿子呈给皇帝,笑道:“臣方才还对他们说,陛下雅量,不会计较这些东西,他们过于紧张了。”
皇帝没搭话,只翻着稿子。
赵慈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张修撰——这位皇帝是否雅量,他们可都清清楚楚。
皇帝神色渐冷,看向还跪着的张修撰:“这是今年探花郎的笔迹,你冤枉什么?”
“可这一段是臣负责的呀!季编修如此,不是让臣难做吗……”张修撰道。
“你负责的,他写这个干什么?”
“陛下,”季玦笑道,“您那天下午在值房见我时,我便在写这个,张修撰时常生病,我帮帮他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把这两句话写在一起的,其心可诛。”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悄悄看季玦。
季玦竟然还瘫着那张冰块脸,定力极强,连一声辩驳都没有了。
张修撰还跪着,声泪俱下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又把玩着手里的线稿,把它翻来覆去地转,就是不说话。
“因言获罪……”皇帝低声道,“此等先例不能因这点小事而开,朕亦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陛下——”
张修撰正想说什么,又被赵慈打断:“陛下宽宏仁爱。”
“只是……”
众人屏住了呼吸。
“这玩意儿不是季小郎君写的。”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稿子。
“陛下怎知?”
“季小郎君也说了,他那天动笔时朕在身边,朕虽仅阅至真伪之论那处……可当时朕来得突然,他在纸页侧面留下了一个墨点。”
皇帝拿着稿子,嗤笑道:“朕手里这个可没有。”
不知道是谁吸了口气。
“这可不是因言获罪的事儿了,”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张修撰的发顶,“你说是吧?这位修撰?”
张修撰低着头,表情看不真切。冷汗渐渐从他脸侧冒出来,悄无声息地滴在地上。
“陛下慧眼!”众人纷纷捧他,季玦又跟着行了一遍礼。
张修撰的身体晃了一下,地上的水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这……或许是有人看不惯微臣和季小郎君,故意换了东西……”他强自描补道。
“自从季小郎君丢了书后,我们值房格外注意这些,怎么可能让外人钻了空子。”方朗淡淡地说。
他语气四平八稳,听起来好似没什么,众人却注意到了他说的“外人”一词。
“上次你们归家时,谁是最后一个出值房的?”
“我走的时候,张修撰还在麽。”唐安道。
皇帝扫了一眼众人,又看着赵慈,兴致缺缺道:“你们这些小打小闹,芝麻谷子的,每天都如此么?”
赵慈苦笑着摆了摆手。
“翰林院风气不正,人浮气躁,赵学士,这你得担着吧。”
赵慈点头道:“臣这就严查此事,肃清风气,正本清源。”
皇帝看完戏,心满意足,心情也不那么郁郁,转头就走。
临走前还对着季玦笑了一下。
别说,确实有几分像江瑗,还挺好看的。
赵慈瞧了张修撰一眼,语气低沉:“张修撰,说说吧。”
张修撰不吭声。
“说之前给季小郎君道个歉也行,请吧。”
众人看着他。
张修撰还是没什么动作。
赵慈看着围成一圈的人,严肃道:“围在这里几时了?还不快给我回值房。”
众人这才歇了看热闹的心思,三三两两散去。
“既然你不想在这儿说,去我那里说。”赵慈确实是个老好人,此时说话还不是很重。
他临走前拍了拍季玦的肩膀,道:“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季玦点点头,向他拱手道谢。
他像没事人似的回到值房,唐安先递给他一杯热茶。
“我看以后也别没事帮人家代班了。”唐安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