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娇雀(双重生)(201)

可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总是看透过冷暖。

锦虞早便抛却了那些无用的同情心。

她眼底深蕴清寒,仿佛再暖的光都照不化。

锦虞声线凉薄:“被撵出去太难看,但凡还有自知之明,就赶紧自己滚。”

本就是来谢罪的,谢怀安怎会轻易离开。

只是一向笑靥温甜的公主,谢怀安从未见过她这般傲冷的态度。

难免怔愕顷刻,却也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谢怀安随即伏身,对着那纹理坚硬的青石砖面,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每一下,都那么用力,像是铆足了劲。

神色闪过一丝惊诧,锦虞眉眼深皱起来。

待他再抬头时,只见那额际已遍布腥腥血痕。

谢怀安恍若不觉疼痛,唇色些微苍白。

他情绪颇为低落:“属下枉担重任,负罪之身,不奢饶恕,只求公主看在往日情分,容属下护身左右,罪臣今后,定誓死回报东陵。”

说罢,双目一闭,又是沉重一叩首。

锦虞微怔瞬息,而后不由沉下脸。

生冷喝道:“你要谢罪的人不是我,是皇兄,是东陵无辜的百姓,和千千万万浴战殒命的将士!”

纵使事因东帝设计,致谢家满门蒙冤抄斩,又伪善地利用他占据谢家余势,他得知真相,才生出复仇之心。

但为一己私欲弃国投敌,此行此罪,他无半字可反驳。

谢怀安一瞬如鲠在喉。

意志消沉,紧紧闭了眼,喉咙干哑:“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从前,她总能生出几分怜悯。

但如今,对罪对恶,锦虞只余冷淡:“你不配得到饶恕,同样的,你也不配再护我身侧。”

话音沉冷坠地,她半句都不欲多言。

玉白广袖狠狠一甩,锦虞转身便要走回宫中。

见她就要离开,谢怀安忙不迭唤住她:“公主——”

锦虞突然顿了步。

倒不是因为他,而是自己忽而念及什么。

略一沉默,她侧身回首。

漂亮的杏眸里,是少见的幽深如染。

锦虞睨他半晌,语气渐渐沉缓下来:“我问你,倘若当初阿衍哥哥不在,东陵不幸沦亡,你这个楚国的金吾卫统领,会将我抓回去,向那那时的楚皇帝交差吗?”

闻言,谢怀安身躯一震。

垂落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她这般直面地质问,让谢怀安骤陷纠葛。

不愿骗她,但若言实话,怕不是情况更糟糕。

谢怀安一径默声,矛盾良久。

他低垂下眸,唇齿间才艰难地溢出一字:“……会。”

锦虞面容深静,无甚波澜。

她并未有过多意外,毕竟上辈子,他早已用行动,切切实实告诉了她答案。

浅点胭脂色的唇,慢慢掠起不含一丝笑意的弧度。

她想,果然人的秉性最是难移。

面前那人越是冷漠无言,谢怀安越是不安。

他深吸口气,沉思之下还是决定解释。

“这世间本就是成王败寇,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东陵不服从新君者,只能被发配疆域,公主千金之躯,怎能流放疆域受苦。”

若说是明哲保身什么的,便罢了。

然而他却是这么一番恳切的说辞,锦虞微愣之余只觉得可笑。

卷翘长睫下的眸子,泛着透心冷意。

“你在这深情给谁看呢?”

她疏离的语气令谢怀安心头一窒。

甫一抬头,便生生触到那双灼灼逼人的杏眸。

谢怀安向来不敢直视她,她的眼睛太过绮丽。

而他,轻易便能心慌无措。

但这一刻,却是让他如坠深渊,静若死寂。

“要跪。”

玉指纤纤,锦虞抬手指向一处,甚是无情:“去那边砾石堆跪着,别在我宫门口挡路。”

“公主……”

厌烦他的不依不饶,锦虞再无耐心。

侧目厉声:“将不相干的人清理了!”

候在她身旁的宫奴们因她的怒意瞬间惊慌。

正不知所措之际,侧方突然扬来一道慵沉且从容的声音。

“这么大火气,是谁招惹到我们笙笙了?”

锦虞眸光凝诧。

刹那回首,她蓦然坠入一双熟悉的桃花笑眸。

怔愣间,便见那人冠金冕旒,一身月白纹金龙袍。

漫天清光之下,姿态惬意,朝她负手走近。

见了他,宫奴们立马伏跪下身。

齐齐行礼:“参见陛下——”

池衍不急不徐站到小姑娘跟前。

她娇小玲珑的,在他面前,身子只及他肩颈的部位。

见她脸色阴沉,池衍唇边噙着温浅笑意。

垂眸,居高临下凝视她:“跟我说说,哥哥可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一听他那故作轻浮,却颇使人心神安定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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