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118)

让他更不舒服的是,五人组里除了李永义被查出曾收受吏部某官贿赂替他掩下失职事件不报外,剩下四人竟是清清白白,挖不出一点儿黑料。

这李永义要是都察院的人还罢了,可以把这“某官”移花接木到程文身上,就算接不过去,也能扣程文一顶领导连带责任的帽子,可这两人名义上同属言官,实则都不是一个衙门的,这要如何牵扯得上?

再令查。

还是查不出来。

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亲来与万阁老说明:“我劝阁老别耗着了,言官找别人麻烦容易,想从他们身上挑错,那可难,费上老劲也多半白搭。阁老有什么手段能栽给他们的,直接栽得了。”

可栽一个好栽,连着栽四个也同样不容易——李永义不算,他有切实罪证,随便再添点枝叶,就够收拾掉他了。

万阁老微微有些后悔:早知道一个一个来了,那要好办得多。现在人抓都抓进来了,是万万不能再放的,这一放,他要杀鸡儆猴的效果非但得不到,反而要损耗自己的威信。

他面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神色不动地问道:“今天的天气似乎又冷了点,案犯们在狱里还好吧?”

指挥使听得出万阁老的潜台词,犹豫了一下,道:“狱里什么条件,阁老也是看过的,能好到哪里去,凑合着死不了罢了。”

万阁老眼里划过一丝失望——这意思就是不肯直接由锦衣卫方下手弄死人了。

指挥使并不想得罪万阁老,跟着就解释:“我等自然是愿意配合阁老的,只是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况且,‘病’死一个罢了,一死死四个,那些言官们别的本事没有,聒噪是一等一,到时候他们天天去吵皇上,皇上被吵烦了,来责问我等,我等也不好交代啊。”

这事要是皇帝交代下来的,那没得说,身为天子家奴,别说四个,就是四十个锦衣卫也敢下手,可是是万阁老,锦衣卫同阁老大人的交情虽然好,可再好,也没有为了他惹皇帝不快的道理罢。

——死一个有多大意义?万阁老可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他要的是一网打尽。

锦衣卫既不敢出这个头,万阁老只有继续自己想办法了。

想来想去,发现最有效的法子,还是从签名事件入手。

只有这件事,可以把五人组全部拖下水,程文和苏向良固然跑不掉,蔡卢两个当事而知情不报也是同犯,由此撬开一道口子,下面的事才好办。

要证实此事的最核心人物在苏向良,打开他的嘴本来也该最容易——因为程文代他签名的那一刻他是唯一的不在场不知情者,完全可以甩锅程文,即便事后盖章,程文是他的直属上司,他也可以咬死为受上司胁迫,论投诚的话,他的条件其实比李永义要好多了。

但,重复一遍,软骨头只有李永义一个。

至于苏向良,上刑,不招。

上大刑,仍旧不招。

俗语云,术业有专攻,行刑的锦衣卫校尉也是如此,哪些人是能治服的,哪些人是治不服的,几回下来就有数了,回报上官:“没用,这是个不怕整的,掏不出话来。”

不怕整的不只这一个,四个都是。

在另外三人处的逼供同样一无所获。

一时间竟如狗咬刺猬,无从下手。

这不是万阁老无能,有负“奸相”名头,而是就算罗织的话,总得有个线头,才好抽出一根线来,进而编织成网,把这些嘴硬的言官统统网进去吧?

领头的程文是正四品的高官,万阁老一个切实罪名都没有就能把他关起来,甚而上刑拷打,加起来快十天了不放人,已经是非常牛了。

而程文不但位高,他本身还出自苏州大族,族中为官者甚众——他只比苏向良大一点,今年也还没到四十,苏向良不过七品,他则足足高出三阶,没有关系背景,纯凭个人能耐是不可能的。

有他在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万阁老所以一定要弄个和实际情况沾边的罪名出来,而不是随便往各人家里丢点银票栽赃,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来头不小;不幸的是,事起源头正是他,要是他谨慎一点,不代签那个名字,那万阁老都不会有机会把他们抓进来。

——当然这是程文自己内心的懊悔与歉疚,实际上在万阁老那里是没有多大差别的,没有抓人的借口,那就制造借口嘛。

比如现在,外界闹腾声一天比一天大,万阁老的耐心终于耗尽,他决定,没有线头就自己造这个线头,无非是事情的过程没办法办得那么漂亮了而已,他给五人组设定的结局不会变,都一样,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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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算不如天算,万阁老这么牛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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