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263)

珠华忙把灯放回桌面,找帕子给他。

她在家用的帕子都是松江细布裁的,没什么花样,只有帕角上小小绣着一点图纹,苏长越接到手里原没留意,擦了一把后要还给她时顿住了,把包袱放到桌上,抖开帕子,望着角上那歪歪扭扭的未知花朵,抽动嘴角笑了:“你绣的?”

珠华抢回来,似有若无地哼唧了一声,装傻不说话了。

这是最起初她练手时绣的,帕子用料小,一块布能裁百十张,女孩儿学绣时多是从帕子开始。她刚学时绣出来的东西就是一个“丑”字,完全拿不出去,但丢了又可惜,便只留在家里用了。叶明光不嫌弃她,分了点去,不过因量实在太多,用到现在仍是没有用完。

苏长越很肯给她留面子,问了一句就不说了,在屋里走了走,把各处看了一遍。

屋子里外皆是闻着微微辛辣的艾草味,地上泼了水,仔细洒扫过,这个天气干得快,已只看得出一点水渍了,剩的几样桌椅家具都由头至尾擦得干干净净。炕上放了垫褥又铺了细竹席,软和又凉爽,顶上挂了一层纱帐,织着并蒂荷花图样,帐尾掖在席子下笼得好好的,炕头上依稀能望见头并头放着两个竹编凉枕。

珠华见他拿进来的包袱样子陌生,不似从安陆带来的,便扬声问他:“这是什么?”

苏长越从里间出来:“先前领回来的官服,我明日去翰林院时要穿。”

珠华不知庶吉士的官服长什么样,好奇地拆了布结,便见最上面摆着一顶乌纱帽,下面叠着袍服,抖开了一看,是一件青黑色圆领袍,通体素服,没有一般官员会有的补子,另还放着一根束腰用的乌角带。

官场新人穿这样呀。

珠华把袍服叠回去,道:“你明早就要去上值了?”

“不一定,我先去看看,把假销了,若无事,应该能早点回来。”

想到他要换官服,珠华挺新鲜的,和他笑道:“你明日起来叫我一声,我服侍你穿戴呀。”

苏长越嘴角微挑,抬眼瞥她一下:“只怕你起不来。”

珠华不服气:“谁说的,我可不赖床。”

她这世晚上没得消遣,一直是早起早睡,作息健康得不得了。

苏长越并不反驳,只是勾起的唇角却不放下去。

两人正说着话,梁大娘来了,喊小荷去厨房帮忙端饭,又站在门槛外笑道:“大爷,大奶奶,天太晚了,没处买菜,就下了些素面,我一个老姐妹在隔壁吴大人家帮佣,见我们回来,从后门给我送了些她自己腌的酱黄瓜来,倒是鲜香爽口,凑合着把这一顿对付过去罢。”

珠华笑应:“素面很好,天这么热,也不想吃那些荤的,大娘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婆子分内的事。”

梁大娘说着,领着小荷走了,不一时端了好些碗面来,于是招呼着孙姨娘和苏婉苏娟一起,大家坐下来吃了回家来的第一顿饭。

虽然简单了些,不过诸人又热又累,此时便做出一桌金玉满堂来,也是没有胃口。很快吃完,拎了热水来沐浴过,各各关门闭户,终于消停安歇下来。

屋里仍旧飘着艾草的气味,幸而不算难闻,熄了灯,外头月色不错,隔着陈旧的雕花窗纱洒落进来,人在帐中,朦胧能望见对方的脸面。

珠华想起先前琢磨的事,侧头道:“对了,两个妹妹和孙姨娘还和我们住一个院里吗?我觉得不大妥当——不过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隔开。”

她怀揣巨款,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另买座大点的宅院,但再一想,苏长越面上不显,然而心底是个极有刚性的人,这点从他在父母双亡后无人监督督促,全靠自己的毅力从举人一路考到进士就能看出来了,估计不会肯用她的嫁妆;而苏家也没窘迫到揭不开锅得她救济的地步,家产发还后,正经还有点家底,她提出这点就更没必要了,她对物质上的需求本来也不是很大,必得居华屋穿美衣才行,苏家虽不大,正常日居是够用的,所以细思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确实不大妥当,我也想过。”苏长越大约是忙碌一天累着了,掩口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所以我打算让姨娘和妹妹都搬到后面的后罩房去。那一排房子原先建的时候没有,后来家里人口多了,隔壁几家也有这个问题,才一道去县衙改了契,把后墙拆了扩建,多加了一排房舍,原是下人住着,不过因那一排屋舍是后起的,梁柱之类倒比我们院里还新,朝向也和正房一致,把家具全换了修整一下,给姨娘和妹妹住并不委屈。”

那一排后罩房珠华只听说有厨房,便没绕过去看,不知是什么状况,听他说了便问:“三个人呢,再连上下人,够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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