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戾气重(34)

洗墨预感成真,脑中轰然一声,想去抱张推官的腿脚恳求,但他这些天来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身体本来就虚,又乍得噩耗,这回却是连爬都爬不动了,只得瘫在地上哭求:“老爷,别撵我走,我知道这都怨我,怨我马虎,不该和银秀说漏了嘴,可我真不是有意的,她当时非要进去书房,她是老太太的丫头,我不敢硬推搡她,实在没法了才只好和她说老爷书房里有要紧的东西,不准她进去,谁知道她会回去告诉三爷,三爷在家呆得无聊,来拿我寻开心,逼着我问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胡诌了几个他都不肯信,堵得我快尿了裤子,我想三爷也就是好奇心重,不敢真动老爷的东西,又憋不住了,才告诉了他。谁知怎么弄的,又叫二娘子知道了——老爷,我真没想到最后会害了表姑娘啊!我真没有一点害人的心思啊,要是有,叫我立刻五雷轰顶,万世不得超生!”

张推官静静听他说着,这些来龙去脉,他早已审出,也早就听过了,但他逐出洗墨的心思已定,倒并不吝于再多给他最后一点时间,让他发泄一番。所以直到他连哭带喊地说完了,才道:“我知道你没有害人之心,但你戒心太弱,我先已吩咐了你,第一守口如瓶,第二不得放任何人进入书房,你没有一条做到。这回表姑娘命大,这场祸算圆了回来,下回呢?”

洗墨忙道:“求老爷给我一次机会,绝没有下回了,老爷吩咐我什么,我一定一字不改依着做,再不管别人说的!”

张推官摇了摇头:“我已下了令,把二娘子和银秀都送回老家去,她们都走了,倒把你留下来,是何道理?不必再说了,你去罢,我会替你把在衙门的奴籍消了。你往后便是自由身,不管做个什么营生,莫进官宦人家了,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倘或惹出祸端,未必还有今日运道。”

他一个做主家的,对着书童能把话说到这番田地已算仁至义尽,洗墨便有狡辩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求饶,张推官却已不再理他,径自抬脚出门,去交待李全,让给他一顿饱饭吃,再帮着收拾下行李,天黑之前,务必让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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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一百个不想走,但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李全一行吓唬一行劝,赶在日落前硬是把他拾掇到了后门外,洗墨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不死心地还要跪下哭求,李全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洗墨啊,这做人得知足,你看看就你犯的事儿,换到别家去,一顿板子结果了你都不冤,我们老爷心慈,还叫你全须全尾地走了,你还有什么不足?”

洗墨哭道:“李叔,我知道我千错万错,可我以后真的会改,求你帮我跟老爷说说好话,只要不撵我走,叫我干什么都行——”

旁边有人走过,洗墨眼角余光瞄到一片锦缎衣摆,揉着眼睛一抬头,便见一个少年的背影正往门里走,他一个激灵,如见救命稻草般忙扑上去:“三爷,三爷,求你救救我!”

张家三爷张兴文让他抱住了腿,不得不住了脚,转过身来,一张俊脸俯视下来,好似才看见他:“洗墨啊,这是在闹什么?”

伸脚踹踹他:“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么,这像什么样。”

洗墨怕他跑,牢牢抱着不敢动,哭道:“三爷,老爷要撵我走,求你帮我跟老爷求个情,别撵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张兴文挺诧异地声气:“哎?大哥为什么撵你走?”

洗墨这回谨慎多了,先左右看了看,见巷弄空旷无人,才说了,但仍不敢直言,说得很含糊:“三爷难道不知道,就是我告诉三爷的那话,老爷嫌我多嘴,不肯留我了——三爷你发发慈悲,看在我总是为了你的份上,帮帮我罢,我记着三爷的大恩!”

张兴文扯扯嘴角笑了:“什么告诉我的?又这话那话的,我竟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可不晓得你干了什么事惹恼了大哥。”

“……”洗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三爷,你、你不肯认?”

“我认什么啊?”张兴文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又看向李全,“洗墨这是怎么了?我看他好像有点失心疯的样子,你也别太为难了他,大哥既然要放他走,那就好好地让他走得了。”

李全笑了笑:“三爷说的是,我没为难他,这正好言好语地劝他走呢。”

说着上前拽洗墨,“三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自己办砸了差事,就该自己认了,拉扯别人有什么用。”

洗墨还要挣扎,但他哪里抵得过李全的力气,硬是被堵着嘴扯开了,张兴文抬脚便走,好似摆脱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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