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安点了下头，医护面面相觑，领头的医生放下东西，叮嘱先上哪个后上哪个，便带着一群人走了。

姜随遇拿起药水和棉签，坐到叶未安床上，叶未安笔直端坐，后背对着他。

棉签沾上叶未安的皮肤，姜随遇心也跟着颤了下，小声问：“疼吗？我再轻点？”

“不用，”叶未安声音无奈，“你在挠痒痒？”

姜随遇没忍住笑了一声，沿着青紫淤伤涂下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叶未安没穿衣服的身体，之前两人同住，换衣服时难免会看到。但之前总隔着一段距离，他只是感慨叶未安的身材真好，肌肉流畅却不虬结贲张，看着就赏心悦目。

然而现在离这么近，姜随遇甚至能看到叶未安皮肤上微不可察的汗毛，棉签扫过肌肤，手指不可避免也会触到。

他能感受到叶未安的热量，叶未安的肌肉还紧绷着，让人很清晰地体会到那层肌肉下所蕴藏的力量。

姜随遇一言不发地上好药，把衣服递给叶未安，叶未安边穿边问：“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姜随遇哑然：“我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

叶未安转头看他。

明亮的灯光下，视线猝不及防相撞，几乎要将眼底的心事都搅到一起，姜随遇莫名感觉心慌，下意识避开叶未安的注视，下一秒，叶未安的手指点上他眉心，“眉头别皱这么紧。”

姜随遇微愕，叶未安手指划向两边，他蹙起的眉尖跟着散开，手里的药还没放下，叶未安很自然拿过去，道：“伸手。”

姜随遇伸出手。

虎口处一片淤青，是他接那人的铁棍留下的，方才打斗时没觉得疼，现在看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痛感顺着手臂爬了上来。

叶未安给他的手上完药，忽然笑了声：“你这只手还真是多灾多难。”

姜随遇微哂。

叶未安捏住他指尖，视线顺着手臂逡巡，问：“还有别的地方有淤青吗？”

“应该没了吧。”热度从指尖窜上来，姜随遇慌忙想收回手，叶未安却用力捏住，说：“别动。”

姜随遇不敢动，叶未安握住他手腕，轻轻把手臂转过去，手肘上果然露出一小块淤青。

叶未安又蘸了药，均匀涂抹上去。

棉签游走在手臂，酥酥麻麻的痒，姜随遇想往回缩，叶未安握住他的力道加重，重复道：“别动。”

涂完药，叶未安把棉签和药水放到一边，手指摸着姜随遇手臂滑下来，淡淡道：“上次救人的伤已经好了。”

姜随遇不自在地抖了下指尖，笑道：“本来也只是擦伤，可能弄破毛细血管了，那天血流得多一点，其实不严重。”

叶未安乌黑的眸子沉沉看着他：“在你的思维里，什么算严重？”

姜随遇愣了下，没说话，想抽回手，叶未安却固执握住他手腕，不让他离开，逼视他说：“姜随遇，我发现你很有献身精神，事故发生，你的第一反应都是救别人。”

姜随遇无奈道：“这不是大家都会有的反应吗？新闻每年都能报道那么多见义勇为，我这比起人家算不了什么。”

“确实，”叶未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只加重语气又说了遍，“确实。”

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能望进人心里，姜随遇不太舒服地别开眼，转移话题道：“今天这些人……”

“我来查，你不要管。”

“不是，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又是宁逍？”姜随遇觑着叶未安神色。

叶未安沉吟片刻，摇头：“不会，宁逍没有这么愚蠢。”

“那……”

叶未安伸手捏捏姜随遇脸颊，说：“今晚先住下，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想了。”

姜随遇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捏脸，登时一股茫然倾头而下，给他整个笼罩其中，他呆呆看着叶未安，懵懵地点头。

叶未安收回手，食指和拇指不着痕迹地搓了下，轻咳一声，说：“住隔壁或者住我这里，随便你。”

姜随遇楞楞地点头，起身走向隔壁。

叶未安注视他的背影走出门，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手指在被面上摩挲，似乎还留存着脸颊的柔软。

他微微翘起嘴角，笑了下，但笑容眨眼消失，眼神渐渐沉下来。

姜随遇脑震荡送急诊那天，医生的话犹在耳畔：“他似乎是个意志力不太强的人，伤虽然不算重，但脑电波总会缓下来，这种情况我们一般认为，他对外界环境没有多少执着。”

“说详细点。”

“通俗来讲，就是求生欲不太强，人在受到剧烈撞击时，躯体本能的求生欲是非常强的，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挣扎，会通过脑电波表现出来，但是这位先生……他的脑电波很平稳，求生欲相对很弱。”医生斟酌着问，“他平时有轻生的想法或者倾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