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他活着仅仅只是为了熬完最后的日子，不管是三十岁还是六十岁。靳丛云已经辞去了教主之位，只是挑了个魔教附近山明水秀的小村庄住下，他亲手画地为牢给自己安上了沉重的枷锁，终其一生都没有再离开。

季琳琅在第二天就醒过来了，不但恢复了健康，甚至更甚从前，连以前身上因为练武而产生的小暗伤都一并痊愈了。她的状态非常好，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来一定是他们几个人神通广大治好了自己。

只是早上醒来之后，她见过的就只有桃花筑里的那些仆从了，这很不对劲，哪次她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兄长呢？这次怎么人都不见了，云别锡也好、顾大哥也好、兄长也不见了。

她带着疑惑走出了院子，偶尔遇到几个人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回答，季琳琅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去找兄长，可等到站在兄长门外的时候却发现门并未完全闭合，她迟疑了一会儿就推门而入了。

“大哥……？”

明明外面是阳光灿烂，可屋子里却没有一丝阳光，只有房门打开之后的裂缝里透出的一抹阳光为她照明。她立即被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那道身影吓了一跳，季琳琅转身把房门拉的大了些，这才看清了那坐在地上的就是兄长。

可他如今唇色青紫，眼下青黑，脸色惨白满目血丝，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内敛且自律的兄长么？

季琳琅摇了摇对方的手，“大哥？”

季怀瑾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一种几近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看。

老实说，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几乎是用哭腔开口喊道，“大哥，你，你别吓我啊！”

“琳琅？”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季琳琅，眸光即刻黯淡下来，整个人没了丝毫生气，“你……没事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季琳琅松了口气，原来大哥是担心她才会变成这样的，她甚至有点愧疚，“我完全没事了哦！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闯荡江湖了！对了，顾大哥呢？”

他无力的笑了笑，却知道琳琅是误会了他的话，

可季怀瑾如今也实在是没力气去解释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季琳琅。哪怕闭上眼睛也都是那个人最后看着他的眼神，她至死都不肯说出真相惹他为难。

像他这样无耻龌龊的人，根本不配才对吧？

哪怕知道了对方原来是他的妹妹，季怀瑾却反而更无法继续自欺欺人，当初说的大义凛然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其实还不是因为动了心却不敢说？

他季怀瑾不过只是个怯懦之人罢了。

“顾沉衍……走了。”

季琳琅有点不明所以，顾沉衍的不辞而别总归让人有些在意，可她此时也顾不上了，因为重获自由和健康而跃跃欲试。

“我去找云别锡，我怕是躺太久了，身体都要僵了呢！”

红衣女子说着说着就满脸憧憬的跑了，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挺让人羡慕的，若是优昙能如她这样，大概也不会背负这么多了吧？

季怀瑾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漠然半晌之后抱起了身边的青霜剑，迎着阳光走了出去，至此……季琳琅再也没见过他了。

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季姑娘求见。”

“何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想出府玩了。”

“由着她去。”云别锡手上动作不停，顿了顿之后复又开口吩咐道，“她若是要走，无需告知。季琳琅的事情，再也无需通报了。”

“是。”

待到他停了手，回过神定睛一看，那画上之人明眸善睐，容色醉意盈然，颊生红晕。她的眼睛里似有微微迷惑，仰着头顺从又乖巧的看着前方。

云别锡沉默了一会儿，抽出了墨迹未干的纸铺在了右侧的桌案上，垂眸又开始继续描摹起来。他的表情那样平静，狭长的眼里没有什么波澜，仿佛真的是在心平气和的作画。

没什么的，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至于季琳琅，终究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自认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插曲，也再没关注过季琳琅的消息，久到兄长已经坐上了那天下间最尊贵的帝位。

某一日，皇帝微服私访，也算是为了自己弟弟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眼瞅着自己的儿子都能排队了，可弟弟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以一个兄长的身份问那个一日比一日深不可测的弟弟，看上谁知会一声，他立刻就能下诏书赐婚，他可不是那种会猜忌兄弟的弱者。

云别锡愣了愣，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