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琇懵了：“那, 那怎么办？”

御医低下头, 不敢吭声了。

赫连煜缓了会儿：“你们……退下吧，我跟莹琇……说几句话。”

因为虚弱，他说话轻飘飘的, 若是不仔细，都要听不清楚了。

众人应了声“是”, 齐齐退下，也不敢走远，只退到屏风处。

张莹琇已经顾不上他们，睁着雾蒙蒙的双眼, 抓住赫连煜的手，慌张道：“我、我……我马上派人去民间找神医！天下这么大, 一定会有人治好你的……对了，不是说姜御医世代——”

赫连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莹琇。”

张莹琇终于停下，开始抽噎。

那眼泪不停下滑，扯得赫连煜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伸手, 拉了拉她。

张莹琇知道他意思, 抹着眼泪摇头：“不要，压着你怎么办？”

赫连煜柔声：“我想抱抱你。”

“呜呜呜呜。”张莹琇终归还是忍不住，轻轻伏到他身上, “怎么办啊……我不想你死……”

赫连煜抬手，揽住她的腰，问：“你不想陪我说说话吗？”

张莹琇呜咽着摇头。

赫连煜叹了口气：“我还能撑一段时间——”

张莹琇捂住他嘴巴：“不要呜呜，不要说了。”

赫连煜拉开她的手，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深情：“本想过几日再告诉你……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张莹琇睁着雾蒙蒙的双眼，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明日一早，长富和嬷嬷会带你出宫。”赫连煜的声音很低，“户籍通关文书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一路南下，到隋州，那边——”

张莹琇颤了颤，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走？”

赫连煜看着她，语气轻得仿佛怕惊动了她：“我登基时间太短，根基尚未牢固，得罪的人太多，我若是走了，你定然不好过……你性子活泼，若是终生被困西六宫，你愿意吗？”

张莹琇打了个嗝，呆住了。她，她完全没想到这些。

赫连煜说话很慢：“我不愿意。我娶你是为了照顾你，不是让你来为我守寡的。”

张莹琇犹自怔愣，赫连煜摸摸她脑袋：“隋州不算富庶，但气候好，各方势力鞭长莫及，很安全。我会给你一队有身契的私兵，嬷嬷他们也会一直跟着你，以你的性子，你定然会过得很好。”

这一段话，他说得极慢，仿佛是没有力气，又像是不愿启口。

宛如交代遗言般的话，让张莹琇泣不成声：“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她再顾不得男人的身体，扎进男人怀里，用力拽住他的松散的衣襟，拼命摇头，“不要赶我走呜呜不要——”

怀里人儿哭得浑身颤抖，赫连煜捏紧拳头，闭上眼睛。

半晌，他再次睁眼，轻声道：“莹琇。”

“我不要听！”张莹琇捂住耳朵，“我什么都不要听！”

赫连煜温柔地抚了抚她长发，低声哄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何时心悦于你吗？”怀中人颤了颤。他宛若未觉，望着床帐上的八宝花纹，慢慢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只把你当恩人、当姐姐……但我从小未受过什么恩待，嬷嬷长福他们对我只有恭敬，从不敢有丝毫逾矩，我收到的所有温柔和关怀，都是来自你……”

张莹琇听进耳里，稍微平静了些，只眼泪鼻涕不停地冒出来。她胡乱拿袖子抹了两下，放低声音，听他说话。

“我在太极殿遇见你时，你的年纪和脾性实在与我记忆不符，我一点一点地试探你，每天都看着你，看你的小表情小动作，揣摩你的心思……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石榴姐姐，我就已经舍不得你劳累，舍不得你挨饿，想一直将你放在跟前，想护着你……”

张莹琇又想哭了。

赫连煜越说越慢：“我们本是不同世界的人，能走在一起……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你陪了我这些日子……我知足了……接下来的日子——”

张莹琇捂住他的嘴巴，不停摇头：“我不要听，你不许说——”

掌下薄唇动了动，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暗红血液渗过指缝，在白皙的皮肤映照下愈发刺眼。

张莹琇颤抖不已：“来——来人！御医！！！”

赫连煜面如白纸，他无力地抓住张莹琇的手：“不等明日，”他喘了口气，“走，现在走，长富听——”又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闭，晕厥过去。

“不要！”张莹琇大哭，试图拽他起来，却被人拉着往后退。

一群御医涌上来，将昏迷的赫连煜掩了下去。

眼泪太汹涌，张莹琇已经看不清楚床上光景。

她以为自己嫁给赫连煜是不得已而为之、是顺势而为、是为自由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