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望着垂眸似乎是陷入沉思的尤金，尚未完全平复的胸膛轻轻起伏着。

就这样吧，她想，她能为他能做的事很少。但是她已经尽力了。

“小白有时候怪怪的，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尤金迟疑了片刻，又抬头，用一双浅色的眼睛看着白芸，“但是，我好像能明白你的意思。”

他难得的没有在笑，眼睛里透出一股她想要看到的坚韧。

她知道她想要传达的已经传达了。

“加油。”她向他郑重伸手。

他用他苍白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他近乎虔诚地垂下眼，把她的手轻轻贴在面颊边。

“今天，我会为了小白加油的。”他抬眼对她说话。

“嗯。”白芸笑着点点头，“我会在台下为你加油。”

陆太太和小朱老师就站在不远处。他们听不见白芸和尤金说话，但是能在他们的眼神和肢体间读到一些信息。

“这个白芸，真的比我儿子低一年级吗？”陆太太有些迷惑地看小朱老师。

“怎么了？”

“就是觉得她和尤金说话的感觉……好像是一位女王在训导年轻的王子。”陆太太顿了顿，露出困惑的笑容，“可能是剧院和表演服的关系吧，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

“是很恰当的比喻呢。”小朱老师用欣慰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两个学生，“希望他们都取得好成绩。”

比赛完了，该传达的也传达到了，再没有什么需要惦记的事了。

白芸卸了妆换上常服，一派轻松地和葛柔坐到观众席上看其他选手的表演。

她看到了莉普诺娃的同伴小紫。

她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当小紫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和小紫交汇了。紧接着正在做九次踢击的小紫就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摔倒在了舞台上。

很快女子组结束，就要轮到男子组了。白芸去外面买个冰淇淋顺便透气，回到剧院时，发现小紫正坐在门口哭，莉普诺娃就站在她边上安慰。

在看到白芸的时候，莉普诺娃停止了动作。她望着白芸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丝毫轻蔑，甚至带有一丝敬畏。

白芸叼着勺子看了看她，然后来到观众席上，坐等尤金的表演。

尤金的第二场表演是《睡美人》里王子变奏。林风淡也知道尤金身体不好，恐怕撑到第二场时已经体力不支，所以为尤金准备这个变奏的时候刻意降低了些难度。

而且白芸觉得，尤金是属于那种不需要靠难度就能获胜的舞者。芭蕾是一种艺术，而他长得就像艺术品。

《睡美人》的音乐缓缓响起。王子变奏的背景乐在白芸看来，完全可以用寡淡形容。这段变奏前期没什么鼓点，音乐似有似无，但是好处是，可以让人把目光完全放在舞者身上。

尤金伴随着音乐缓缓起舞。他踮起半脚尖，长腿留在空中，静谧得像是一幅画。

他演绎的王子总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但是如今在这种忧伤之下，白芸似乎还能看到希望的影子。

加油，尤金。她在心中默默地喊。

到了后半段，音乐终于激烈起来了。尤金完成两个空中翻身跳，接两个小转。小转有些不稳，但是没有关系，他流畅地接住了之后的舞步，跳了下去。

最后，他以4次entrechat（空中足尖交错跳）和旁腿控制作为句点，结束了他的舞蹈。

总体很完美。

白芸徐徐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到舞台边，在那里等尤金。

尤金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下来。他望着白芸，瞳孔都有些涣散：“小白，我完成了。”

“嗯，你很棒。”白芸点了点头。

尤金向前一个踉跄，向白芸倒了过来，额头重重磕在白芸肩膀上。

“尤金！”白芸愕然一惊，下意识地扶住尤金，同时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

这时葛柔，小朱老师，陆子岚也都跑了过来。小朱老师慌忙打了德国的急救热线，等着救护车赶到。

终于，第二场变奏比赛有惊无险地落幕了。

两天后，就是颁奖典礼。

紧张的生活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陆子岚要陪妈妈，小朱老师则一直在医院看着尤金。白芸和葛柔去医院，确定尤金没事后，便携手一起去著名的柏林景点打卡观光。

她们一起去看佩加蒙博物馆里的历史文物，去东区画廊拍照留念。她们在街头飞奔，穿着球鞋飞舞至空中，留下一张张定格在空中的美丽照片。如花的笑颜之上，是柏林的万里晴空。

这美好又短暂的两天时间里，她们不再是背负着沉重梦想的小小舞者，她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旅游少女，沉浸在美好的时光中。